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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马上就要到家了,怎么把车停在这里?”祁定帮她把伞打开。

  祁善含糊道:“我们在找点东西。”

  三人回家,沈晓星迎上来,“不是给你们带伞了吗?身上怎么湿了……你脸为什么红成那样?”她最后一句话问的是祁善。

  祁善在目光如电的妈妈面前刚露出支吾的端倪,周瓒立即把话接了过来:“她在外面跟别人喝酒!”

  “跟谁一起?”沈晓星去给他们拿毛巾。

  “我嫂子,还有她朋友。”周瓒朝祁善眨了眨眼睛。

  “多认识认识朋友也好。”沈晓星让他们把头发擦擦,手里接过周瓒给的东西。祁定患有糖尿病多年,周瓒不时会给他送来一些无糖的茶点。

  “总算没白疼你。”沈晓星说。

  周瓒没脸没皮地朝她笑:“我是谁呀,我是你们的干女婿。”

  沈晓星笑骂道:“我没有干女儿,哪来的干女婿!”

  “女婿比儿子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周瓒信口胡诌,“我这个干女婿除了最重要的事,别的活都得干!”

  “你这胡说八道的本事跟谁学的?”沈晓星摇头进厨房给他们煮姜糖水。

  周瓒坐到祁善身边,作势要替她擦头发,换来祁善一句:“你还不走?”

  “雨小一点就走。”

  沈晓星扬声问周瓒:“阿瓒,你嫂子的朋友是男是女?你人脉广,有合适的也可以替小善物色一下,她整天不出门……”

  “妈,他能认识什么好人?”祁善气急道。周瓒气定神闲地靠在沙发上,她快坐不下去了,想赶他走,碍于她爸爸在对面沙发看电视,不好太直接地恶言相向。想到不久前车里的事,她警告他的目光也不好意思过多地在他身上流连。

  周瓒盯着她,除了笑再没别的表情,“也对,我的朋友里数我最好。干脆让我这干女婿转正得了!”他的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祁善肩上的头发,被她无声地踩了一脚。

  “再好也没用!上回的教训还不够?万一最后成不了,大家知根知底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沈晓星说,“她呀,还是得找个能收心踏实过日子的,你老老实实做我儿子吧!”

  祁善无奈,“你们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些事?卖猪肉似的!”

  周瓒难得沉默,他揣测着沈晓星玩笑话里的意思,心中若有所思。

  晚雨留人。祁定看完电视剧,听窗外如天河决堤般的雨声,对周瓒说:“雨太大,开车回去危险,你今晚就住家里吧。”

  周瓒偶有留宿,常年备有换洗衣物在这里,闻言想也不想地点头,“好。”

  祁善回房洗漱完毕,楼下还有灯光和说话声。她爸爸是夜猫子,兴之所至,常常挑灯画到天亮。她下楼来,看见周瓒也换了衣服,站在画室里和祁定闲聊,手里摆弄着一个小物件,走近了才发现那本是她打算送给子歉的纪念日礼物,可惜始终无缘交到他手中。

  她下来拿自己的杯子,周瓒也跟出来,在她东张西望时把杯子递给她,沉甸甸的,里面已经装了水。

  “我拆了包装纸你不生气吧,反正你也不会再把东西送给他。”周瓒两只手交替抛着那东西,皱眉道,“一个铁疙瘩有什么好看!”

  那其实是一个精钢纸镇,造型极简,据说出自某设计师之手。被周瓒这么一说,祁善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她挑礼物时颇费心思,才刚过了几个月,竟连当初自己选择它的理由都快忘了,从前种种像绘在沙滩上的蓝图。

  对了,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纸镇时,觉得那种淬炼后的冰冷和坚固与子歉给人的感觉很相似。祁善对周瓒说了,他不以为然,“和他一样没情趣倒是真的,还死沉!”他尾随祁善到了楼梯下,追问:“我呢,你都没正经送过我礼物。我像什么,钻石?黄金?翡翠?瓷器?”

  祁善哼道:“就算是瓷器,你当遍地都是定窑、钧窑?你顶多是个破瓷缸。”

  “吃过你很多口水那种?”她不让他上楼,周瓒懒洋洋地靠在楼梯扶手上笑,怕祁定听见,声音压得低,显得更为暧昧。

  “你不要过分。”祁善朝画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过分吗,祁善,谁让你喝了我的‘叩心门’,你要对我负责任。”周瓒不正不经地说。

  祁善面露困惑,她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古怪的词汇,“你说喝什么?在哪里?”

  周瓒扯着她弯了腰,在她耳边笑道:“在口水里……你再打我,我要喊了!”

  第四十四章 江河入海

  祁善答应妈妈多与外界接触,周瓒毅然担起了扩展她朋友圈的重任。有段时间一下班他就去找祁善,风雨不改,倒比她上班还积极,还不让她请假。

  玩是周瓒的长项,领着祁善玩却是个全新的体验,他去哪都带着她,身边的朋友也一一向她引见。别人跌破了眼镜,问祁善和他是什么关系。周瓒通常把这个问题抛给祁善,死皮赖脸地问:“我是你的谁?”她不想回答就会当没听见,旁人的玩笑是露骨还是含蓄,她也荤素不忌。从前祁善很好奇周瓒在她之外的那部分生活是什么样的。萨冈有一段著名的话: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醉生梦死。然而平淡安稳终叫人难耐,热闹新奇尝多了也不过如此。

  周瓒起初为了故意逗祁善,会带她去那种玩得特别疯的聚会。祁善不享受,却也不抗拒。她对任何光怪陆离和奇技淫巧都持感兴趣的态度,观望、揣摩、默默心领神会。反而是周瓒先受不了,他主动带着她来,又总盼着她先开口说要走。祁善坐在那里,他无法安心,每隔几分钟就要扭头去看她,怕她觉得无趣,怕她先丢下他走。把祁善送回家了,周瓒才玩得尽兴,可那尽兴又少了点意思,心里到底有事。

  他现在领会到堂哥不时会偷溜出来玩,一接到电话又无心逗留的矛盾。人的天性是拘不住的,不会因为爱上任何人而改头换面。周瓒可能这辈子也不能像祁善一样安于平静,但是他甘心被游丝牵系,偶有偏离,翻不过天,祁善成了他的界限。他甚至愿意虚心向堂哥讨教其中心得,结果遭到了他们夫妇俩的无情嘲笑:现在他谈论这些为时尚早,他就是想收心,也要看人接不接。

  祁善与子歉分手后的第一次碰面在阿标家新店开张的酒会上,都是熟人,说是偶遇,其实也是必然。子歉身边跟着阿珑,和祁善同来的周瓒刚到没多久就被别的朋友拉到一边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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