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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祁善扎着的头发松垂下来,她随手扯掉橡皮圈。上大学后她把头发剪到及肩的长度,学校门口的发型师自作主张,弄得一边头发长,一边稍短。周瓒不喜欢,一回来就批评说这个发型完全不适合她,令祁善也有些沮丧,只得每天都把头发扎起来。现在她才不管美和丑,海风把头发吹得如乱草一般,舒服得很。适应了那阵晕乎乎的感觉,她反而浑身都轻快了起来,脚踢着沙,一半像行走,一半像在飞。

  周瓒的手自从扶住了快要摔倒的祁善,就一直没有收回来。他的手指与她环扣,表情坦然,令祁善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像他说的那样“迂腐”。于是他们牵着手并肩而行,像回到了儿时。

  周瓒从祁善手包里找出了她的房卡。一进门,祁善就喊着口渴,周瓒替她去拿矿泉水,无意中发现房间迷你酒柜上陈列着一组小瓶装的洋酒。威士忌、力娇酒和白兰地都有,都是50毫升左右的容量。周瓒伸手,指尖在排列整齐的酒瓶上一一掠过,他很想知道,祁善的酒量到底好到什么地步。

  “我只找到烧水壶,水烧开还要等一会。”周瓒探头问祁善,“你要睡了吗?”

  祁善盘腿坐在床对面的软榻上摇头。

  “要不要跟我玩猜拳?”周瓒走了过去。

  祁善果然中招,歪着头问:“怎么玩?”

  “公平起见,规矩我们一起定。”周瓒大方道,“你先说,你赢了想怎么样?”

  祁善冥思苦想,眼睛看着周瓒心里发毛,最后她下定决心,“我赢了就要捏你的鼻子!”

  周瓒极力掩饰想笑的欲望,勉为其难道:“好吧。轮到我了,看在你是女孩子的分上,我就不用刑了。”他转身把那一组洋酒摆到祁善面前,“如果我赢了,你喝酒!”

  房间里随即开始了一场“剪刀、石头、布”的较量。周瓒精得很,按概率,他鼻子受一点罪也是划算的。祁善上一次和他玩猜拳是上小学时,周瓒提议以拔头发为赌注。他输了,头发短,很难拔下来,祁善却被揪得眼泪汪汪。

  半个小时后,周瓒成了说谎的匹诺曹。当祁善又一次扑过来在他又红又肿的鼻子上用力施虐,他那句“我操”差点就骂出了口。他们面对面坐在地毯上,祁善看着痛不欲生的周瓒,乐得直用手拍大腿。她面前的酒瓶只空了两个,周瓒已忘记自己到底被捏了多少次。

  “这太邪乎了。祁善,你是不是作弊?!”周瓒怒道。

  “这有什么好作弊的。告诉你好了,猜拳是有规律的。有科学家做过试验,男性第一次出拳最爱用‘石头’,大多数人用‘布’的概率最低。每一次我都用克制你上一回出拳的手势,赢面也会加大。”祁善扑哧一笑,“不过,你运气也实在太差了。”

  “不玩了!”周瓒气咻咻地选择放弃。他算看明白了,祁善酒喝得越多只会越亢奋凶残,那个小媳妇一样的她成了周瓒美好而遥远的记忆,再继续下去,她恐怕能把他鼻子活生生地揪下来,这血和泪换来的教训。

  祁善正在兴头上,哪由他说不玩就不玩,落地有声道:“不行,酒都没喝完,你不许赖皮。”

  “我怕你了行不行?”周瓒忙不迭地去收拾剩余的酒。

  祁善面露“狞笑”,“临阵脱逃,除非你让我再捏十下,不,二十下!”

  周瓒不及抗议,鼻子上又一阵痛。他火了,重重放下手里的酒,扣住祁善行凶的手,“说不玩就不玩了!你明天还让我见人吗?”

  “那你明天躲在房间里呗!”祁善笑得前仰后合,“来嘛,再让我捏一下,我对你温柔点还不行吗?”

  周瓒汗颜,这种醉法也挺吓人的。他后悔回房后又让她喝酒了。借着鸡尾酒的后劲和淡淡一吻的余韵,或许更容易攻破祁善的心防。周瓒在懊恼中撇开头,险险躲过祁善另一只手的攻击。为了鼻子的安全,他果断将她那只手腕也截住了。

  他们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祁善脱掉了外面那件长罩衫——似乎是她质问周瓒空调为什么不凉,周瓒说是她穿得太累赘。总之她身上只剩一件连体泳衣,虽然是最保守的款式,但泳衣还是泳衣。方才周瓒被鼻子的苦难所扰,顾不上其他,现在才品出一丝诡异。他正年轻,背地里难免有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幻想,但任何一种都比不上眼前的画面离奇:他和穿泳衣的祁善面对面盘腿坐着,他的手掌分别抓着她两边的手腕,举在半空,让他联想到练《玉女心经》的杨过和小龙女。他们穿得可比那对师徒要严实,可是祁善纤细修长的骨架在泳衣的包裹下也不失玲珑。周瓒心中刚偃旗息鼓的邪念死灰复燃,这一回更为具象。

  他正浮想联翩,祁善乘机挣脱了一边手,再度偷袭成功,开心得像孩子一样。周瓒重新钳制住她,让她的背抵在软榻的边缘,警告道:“不许动,再捏我要亲你了啊。”

  祁善静了下来,她摆脱周瓒放松了力道的手,轻轻地在他鼻尖刮过,问:“像亲你的手背?”

  周瓒的脸此刻也是通红一片,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说:“像亲一个女人。”

  祁善背后的软榻忽然往后挪了几寸,她的脖子在周瓒的压制下向后仰至极限,有一度她疑心自己已接近窒息带来的大脑真空状态,然后周瓒短暂地松开了她。他双手捧在她的脸上,总是带笑的唇角濡湿而润泽,近乎呢喃地问:“还捏吗?”

  祁善的手摸了摸周瓒发红的鼻子,被他张嘴咬住。他牙齿的力道不轻,祁善嘶了一声。

  “你妈让我这次出来看住你,不让你出什么差池。”周瓒含糊地说。

  祁善的手指退到了他唇边,“你看住了吗?”

  “你胆子太大了,我得对你进行安全性教育!”

  他们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瓒亲着亲着,累了,平躺在祁善身边。祁善又笑了起来,“喂,你的经验不会是在隆兄那里学来的吧?”

  “放屁!”周瓒气结。

  “难保那天你没有落入他的魔掌。”祁善翻身,撑在周瓒上方看他。

  周瓒摸她的脸,笑意若有若无,“你有多纯洁,我就有多纯洁。”

  “如果我有一天变得不纯洁了呢?”祁善散落的发丝搔着周瓒的脖子和下巴,他从一个完全陌生的角度端详着祁善,原来被她压制在下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那我也一样。”

  祁善还是笑,笑着笑着就伏在了周瓒的胸口。周瓒不敢动,也不想动,乖乖地等着下一步的福利。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祁善后来喝的两小瓶酒,周瓒给她挑了最烈的伏特加和白兰地。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到半边身体发麻,才小心地托着她的头将她平放在身畔,拨开她遮住脸的头发,祁善脖子上被蚊子咬的包也被他收入眼底。

  周瓒贴近祁善,做了一件自己早就想做的事。他用手指轻戳着祁善脖子上的蚊子包。祁善脖子修长,那里的皮肤薄而白皙,按压下去还感觉得到血脉的奔流。周瓒在蚊子包上掐了个“十”字,忍着笑细看,渐渐地也替她痒了起来,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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