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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旬旬努力回忆关于那个公司的一切细节,她的确是在几天前于求职网站上投了简历,但那只是她大海捞针般撒网的其中一家。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个国内知名企业在本地新设的办事处,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这样看来,她的机会也更大一些。旬旬原本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回音,不禁又悲又喜,感叹于生活的戏剧化。

  回到家,刚用钥匙打开门,旬旬听到了艳丽姐久违的笑声,伴随着扑鼻而来的还有热腾腾的饭菜香气。这是旬旬许久未曾得享的待遇,上班以后,她无暇顾及家务,艳丽姐更没做饭的心思,旬旬每天下班都是在外头吃了再回家,时常还要给母亲捎上一份外卖。

  “看,回来了。我说是她没错吧。”艳丽姐扬声道。

  旬旬走到玄关处停下脚步,因为她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不速之客。这一个多月来,池澄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她起初还应付几句,后来事情多了,索性将他的号码设置成拦截黑名单,耳根这才清净了些。现在,他坐在艳丽姐家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旬旬常用的杯子,惬意得如同这个家的主人。

  艳丽姐笑逐颜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精致的首饰盒,一见到旬旬,就献宝一般将盒子里的东西展示在女儿面前。

  “来,女儿,你帮瞧瞧,妈穿什么衣服配这副耳环才好看?”

  旬旬忍不住多看了那耳环两眼,主要是那黄澄澄的颜色太耀眼。与其让她相信这是池澄的品味,她更愿意认为他是高明的投其所好。

  艳丽姐将耳环放置在耳垂边比划着,旬旬真怕她的耳朵承受不住那沉甸甸的分量跟身体分离。

  “好看么?”

  “挺好的,可现在是年底,你就不怕这样醒目的东西带出去会遭人抢劫?”

  艳丽姐悻悻地将耳环放回盒子,对池澄说道:“我怎么提醒你来着,我这女儿,心里就没想过好事,你说让人闹心不闹心?”

  池澄笑而不语。

  旬旬不客气地对池澄说:“都说让你别缠着我了,你跑来我家干什么?”

  池澄无奈地与艳丽姐对视一眼,仿佛在说:“你看,她就这脾气。”

  “是我把他请来的。”艳丽姐看着女儿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池澄,你叔叔生病和走的时候,他都费心了。你的礼貌到哪里去了,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教你对待客人的?还不如比你小三岁的人成熟懂事。”

  旬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尤其是池澄那笑容,好像嘲弄她又表错了情。

  “旬旬,别怪我多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阿姨五十一岁大寿。再忙也不该忽略家里人。”

  旬旬自嘲地笑,别人不知道,她是很清楚的。旬旬外公外婆家子女多,艳丽姐出生的时候不受重视,以至于谁都不记得她具体是那天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只知道大约在冬季。身份证上面的出生年月也是当初随口报的,所以,曾教授还在的时候,艳丽姐就按身份证上的日子过一次生日,又按她记忆中的日子再过一次。至于她记忆中的生日是哪一天,这个全凭她喜欢,她说是哪天就是哪天。

  艳丽姐竟然来打圆场,“算了,儿女都是债,不记得也没什么。等你好一阵了,快过来吃饭吧。”

  旬旬头痛欲裂,含糊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那么重要的日子,在外面吃过了才回来的,你们慢用!”

  “吃过了也可以再多吃一点。旬旬,你客气什么?”池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旬旬真想抽他,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住的地方,竟然还招呼她不要客气!

  “不了。”她往自己的房间走。艳丽姐瞧见了她手里抱着的东西,好奇问道:“哟,你不会被炒鱿鱼了吧?”

  旬旬恹恹地回道:“放心,我只是换个工作罢了。”

  她关上房门,隐约还听到艳丽姐对池澄诉苦:“她叔叔不在了,家里现在也没个经济来源,工作哪里就那么好找,偏偏她还挑剔……”她踢开鞋子,也顾不上没换衣服,扑倒在床上,一股脑地用被子罩住了头,鸵鸟般希望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过了好一会,刚感到耳根清净了些,旬旬感到床垫微微往下一陷,来不及做出反应,头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一角。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池澄闲适地坐在她床边。

  旬旬忍无可忍地抓住个枕头就往他身上打,这是她从少女时代一直睡的床,没有男人在上面坐过,曾教授没有,就连谢凭宁也没有,他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不客气地登堂入室,侵入她最隐私的角落。

  池澄狼狈地躲着劲道不小的枕头,最后一把将它夺了过来,头发有些许凌乱,当然,旬旬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仪态绝不优雅。

  “干什么?你不给别人打你耳光,还不让砸你的头?那你为什么不买个保险箱把自己装起来?”旬旬气不打一处来。“你滚出去唱生日歌!”

  池澄说:“你潜在的另一面真是暴力……”他再度躲着又一只枕头的扑打,笑着说道:“赵旬旬,你一定要和我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无耻者无畏,人至贱则无敌!旬旬无计排遣,用力一蹬被子,捂着脸干嚎一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乐于撒泼,那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而且这远比做端庄淑女要痛快得多。

  池澄没再把她往极限里逼,站起来把位置还给她。“好了,不闹了,我不过是担心你。你人都瘦了一圈,气色差得和黄脸婆差不多,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你不欢迎我,我留下来也没意思。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他扳开旬旬捂着脸的手,她眼前晃动着一把崭新的门钥匙。

  “公司步入正轨,我就从酒店里搬出来了,刚找了个房子安顿下。在这边我没什么信得过的人,又爱掉东西,这钥匙放你这,要是哪天被关在门外,还有个备用的。”

  “你想都别想。”旬旬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就这么讨厌我,一点余地都不留?”池澄无奈道:“我但凡有个可以托付的人,也不用麻烦你。”

  “我信你才见鬼了,你表舅呢?”

  “说了他是王八蛋!”

  “客厅不是有个和你一见如故的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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