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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男生们打起无聊的赌总是不计后果,而为了去证明自己是赢的一方更是不惜代价。程司所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档案室偷出夏树的那份,当然,这个计划被他以兴奋又刺激的语气告知风间后,却只换来对方冷静的评价——“蠢死了。”

  如果没有风间的帮助,当然是不堪一击的不可行方案。

  “如果你能使用你那张无比纯良的帅脸辅以无比可靠的声音诱开办公室里的值日生,我将把最终收益用于请你吃饭。”

  “也就是说我在帮助你骗出我的钱为饭局埋单。”

  “哎呀,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嘛。”他耍出杀手锏腔调,往风间肩上靠去。

  风间受不了男生腻人的撒娇声,用尽全力卸开像米袋一样沉的脑袋,默许了他愚蠢的计划。

  风间是优等生、学生干部、美少年、可靠学长,只需在办公室门口微笑着晃一晃,甚至不用开口,一年级的值周生就能手匍额匐跟着走。

  尽管他一直不承认,程司还是管这叫“色诱”。

  眼下程司顾不上嘲讽他,赶紧趁机溜进档案室翻出自己班级的档案,再找出属于夏树的那份。

  厚厚一叠,从小学到高中的,男生好奇地顺序看过去。

  目光移动到评语中的某一行。

  猛地呆住。

  绿光在复印机中缓慢滚过,发出有节律的噪音,像杂乱的音符在心里敲,靠在外箱上的手肘感觉到灼热的温度。

  程司只影印了高中的那张,甚至觉得连这也是错的。

  即使事后风间证明了夏树母亲那行的空缺,也提不起兴致去大快朵颐。

  无法再安心。

  愧疚与同情该怎样清算?程司觉得最好用必胜客外卖去等价代换。

  于是事情演变成:翌日,当夏树在午休时分被以各种奇烂无比的借口留在教室,直至课桌上一字排开各种丰盛佳肴,依然茫然无措。

  “这什么意思?”

  “我请客。”男生潇洒地打开披萨,“当然啦,付账的是风间。”

  果然是他的风格,夏树笑起来,问:“那为什么平白无故要请我?”

  男生嬉皮笑脸给不出靠谱理由,女生只好转向风间问个明白,可没想到风间是一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客”的扑克脸。

  风间当然说不出“我们拿你打赌了”的话,况且他觉得就算打个小赌也无伤大雅,夏树并没有任何损失,程司这样小题大做他也无法理解。

  (六)

  “怪人。”

  上学路上,夏树碰见程司时已经更新了称呼。

  男生停下车笑着回过头:“只不过几个披萨而已啊,还谈不上怪吧?”

  “没有理由,没有下毒,这还谈不上怪?”

  “你就不懂得要用‘谢谢’回报有好施之心的人吗?”

  “当然懂,早就对风间说过了。”

  玩笑开够了,夏树未经允许就跳上男生后座:“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这样没来由的好意让人感到不自在。像以前那样正常相处,不好吗?”

  如果“正常相处”指的是能够心无杂念地环着他的腰;安心地看住他制服衬衫的线条;隔着衣料相接处的皮肤蔓延开绵长的暖。那样的异样都不觉得异样,那么很遗憾,连夏树自己都做不到了。

  不记得上一次手是放在哪里的,不记得上一次目光是放在哪里的,不记得上一次是由于什么才感觉不到手臂间灼烧般的阵痛。

  他有些特别的举动,哪怕你攥着理智不断提醒自己那不可能有特别的意义,但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过几次,脉搏不受控制地紊乱过几次,他就不得不变成了特别的人,不会再是以前那个。

  程司不会有夏树这么多敏感纤细的念想,夏树对他来说同样是特别的人,但特别的意义却大相径庭。

  因此,他虽然知道有朝一日夏树发现他的小秘密会生气,但他对女生生气程度的预估却远远不足。当面对这种局面,他甚至不能理解夏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给我个解释。等等,别告诉我是你在马路边捡到的。”

  程司拿着从自己书包里掉出来的夏树的影印档案无言以对。

  “别介意,只不过是……打……打赌……”

  “打赌?”夏树冷笑一声,“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却拿我打赌,调查我的档案……”

  赌气的责备话大半没听进去,只感到脑袋中充满嗡嗡噪音,程司追着转身离开的夏树在走廊上拉扯,成功让她停下之后才看见她的眼泪正划过脸部曲线往下落。

  女生把揉成团的复印纸砸向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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