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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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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上次说……你爸妈……是怎么回事啊?” 上次,指的是因在校运动会中获得广播大奖赛而举行的那次庆祝性班聚。夏树被同班同学孤立的遭遇达到顶峰。聚餐的地点变更了,却没有任何人想起通知夏树。 一个人站在广场上听着MP3等了二十多分钟后,天突然泼下阵雨。衣服被雨淋湿了,再加上风大,女生瑟瑟发抖却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雨幕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黑点。那黑点以极其突兀的速度一边靠近一边变大,最后变成一个人闯进了女生的清晰视界里。 男生也没撑伞,黑密的头发上和自己一样不断顺下水珠。“夏树?傻了啊?”对方是笑着的。 可当时的夏树,突然没来由地感到委屈,大哭了起来。 许多年后还会记得,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少年像天兵天将一样轰然降临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很不争气地嚎啕大哭了。 那时的程司被吓了一大跳,把女生拽进屋檐下后,弯下腰伸出一根食指小心地推推她的肩:“呐,别哭啊。真的,别哭了啊,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样你了呢。” 大概有很多路人会在狂奔向屋檐的途中往这边匆匆瞥来一眼吧。 等到夏树哭累了,抬起头使劲揉揉眼睛,男生估计没事了,顺着墙蹲下来摘过她一边的耳机:“在听什么歌?……听声音像是L-ETHER乐队的歌啊,听起来很温暖。” “就是他们的,《冥冥》专辑里的。叫《失败的离弃》。”女生跟着曲调轻声唱和着。 “现在听着又觉得有点悲伤了。” “是唱的人的心情决定的吧。” 雨水从密不透光的云层下不断筛落,飘然落向地面的瞬间腾起细小的雾气和水花。 夏树朝外伸出手,完整的水滴搁浅在手心时变成了碎屑。 女生在对方好奇等待下文的神色中微笑着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遗弃了我和爸爸。”眼见着对方在这咬牙切齿的重击下逐渐蹙起眉,最后也难掩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竟流淌过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意,“而和我一直相依为命的爸爸,最后也为了一个女人,遗弃了我。” 再被问起时,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在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就丢下我和我爸,跟一个有钱人跑了。” “哦——那你爸?” “我爸在外地工作,他又结婚了。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被迫转学回上海,和奶奶一起生活。” 这话说完后,两人都一直沉默着,维持在一方不知如何继续另一方不知如何作答的僵局中。 单薄短裙被迅猛的秋风扯成弧线,冷洌气流滞在里面跑不出来。 小腿冷得失去知觉,紧紧勾住车架的手指也逐渐僵硬。 穿过两个红绿灯后,男生问“冷么”,女生闷声应着。 “那你尽量躲在我身后,我要骑快点啦!” “哈啊?” “骑得越慢越冷,还不如早点到家!” “喂喂,欸——啊——” “抓稳哦。”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男生猛然加速导致自己失去重心的同时,女生伸出双臂环在了对方的腰际,之后很自然地没再松开。 来自男生脊背的热度团在怀抱里,更烫着微微泛红的右侧脸颊。 街灯在深灰色道路两旁为它铺上古铜色的镀面,于是整个视界都被晕染上了暖色调。被大风吹得含混模糊的眼里,哪里都是流光。 ——如果觉得冷,反而要骑得更快。 ——请你尽量躲在我身后。 A班在年级里一向以脑力精英体力无能著称,校运动会上除了程司和赵玫拿的三个短跑冠军,只剩下一个广播操第一撑门面。相比起来,学业方面未必有绝对劣势的B班却得到总积分乙组第三的好成绩。 以程司为代表的一伙男生不服气,再加上校运会并没有成功把他们过剩的精力耗尽,一直叫嚣着要在年级足球赛中争回一口气,和B班决一死战。 也应了他们的心愿,分组后第一个对手正是B班。 下午体育活动课,男生们在场中做着热身,黄白队服的是B班,白黑队服的是自己班,夏树好半天才搞清楚,还是靠异常活跃的程司定下的参照。 和聚在自己班那个半场边的女生们不同,夏树一个人手插口袋迎风站在对方半场的球门边,身边全是B班的女生。 事实证明夏树是明智的,A班从开场就占据了绝对优势,球一直在B班的禁区内活动,开场十分钟左右,程司就进了一个球,之后虽持续着拉锯战,但总体控球时间A班还是远远多于B班。 也许受情感亲疏的影响,她总觉得白黑队服要比黄白队服好看得多,而最在意的那个少年——或者他的确英气逼人与众不同——在自己眼里更是真实地在黑与白的简单色彩搭配下周身外散光辉的存在。 目光一直定格在他身上,他跑向哪里就看向哪里。足球什么的,根本没意义。 看着看着,他突然停下来,朝自己一声喝,切断了游离的神思:“夏树!” 所有人朝自己看来,像灯光瞬间聚焦,夏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后退一步,才感到有什么呼啸着从眼前几乎擦着耳侧飞过,女生迅速回过头,看清是足球。 风间跑出场外去捡球,骚乱止息了。夏树却还怔怔地回不过神,程司走到跟前笑着问:“吓坏了?”女生愣了半秒,继而拼命地点头。 男生再没说什么,很快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女生惊恐感减弱了,但依旧呆呆的。 足球赛还在进行,心思却已经偏离航道飘向无穷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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