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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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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白色鱼尾拖地长裙是艺术系的御用礼服,每次全系大型演出才穿,这样的机会平均两年一次。因为怕被学生弄脏,总是到演出当日才按身材尺码下发,平时都干洗过收藏在柜子里,因此第一排女生的裙子全都皱皱巴巴,唯有秋和的经过为熨烫,穿出丝绸的垂顺质感,也正因为垂顺呈现出光泽,美轮美奂。因为没戴累赘的俗气首饰,又显得一派纯真。而在绝大多数女生都以盘发配晚礼服的时候,她选择侧披发,也恰恰配合了鱼尾裙的造型。 活脱脱一个哥本哈根地标雕塑的真人版。 即使阔别舞台一年有余,即使只是混在集体中亮相,也是毋庸置疑的女主角。这张照片的热议度仅次于主持人顾楚楚摔倒在舞台上的八卦贴。 郭舒洁内心唏嘘着扭头去看现实中的秋和。此刻她是标准的邻家女孩,没有一点距离感,和照片中的女子判若两人,原本正在跟人聊QQ——不断传来“哔哔哔”的消息提示声,觉察到郭舒洁的目光,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秋和啊,你究竟有多少个分身?”郭舒洁不禁感慨。 秋和起初感到诧异,但瞥见占满郭舒洁整个电脑屏幕的演出照后立刻会意,笑了笑。 QQ又传来消息提示音,不过这次不是拖稿作者,而是王一鸣。 “我取到21枚指纹和半个掌纹,完整的有4枚,正反各两枚左右手拇指指纹,需要对比才能知道是写信人还是你自己的。你最好过来把10个手指的指纹都提取一下。” “没必要,那不是我的指纹。” 王一鸣清楚记得当晚秋和把信封拿给自己之前要求他戴手套,但她却没有戴,原以为是因为她早前已经不慎留下过指纹,但答案比那封恐吓信本身还要令他毛骨悚然,与秋和聊天的对话框中逐字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我没有指纹。” 然而,刚敲出这句话,秋和就发现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回车键上有点痕迹,揭开键盘膜后更加明显,那是一枚不太清晰的指纹。秋和自己不用电脑时就会将键盘膜收起来,而键盘的回车键上有胶质涂层,当外人未经她许可使用电脑,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使用cat指令查看var/adm/loginlog下的日志文件,果然发现有四条失败的登录尝试,那个时间段她正在上通选课。 §第四话 (一) 清晨,大雾静静弥漫于大街小巷,绵延无际,校舍显得肃穆。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寒冷不断从后颈渗入体内。 途经书报亭,秋和把手袋搁在伸出的支架上,踮起脚,点了十余本青春文学杂志一一买下,付了两张红票。书报亭老板一边找钱一边喜形于色。 “这本书卖得好么?”女生的侧脸在灰蒙蒙的背景中宛如一片苍白的剪影。 “还行。比那本卖得好。贵点儿好卖。” 微微歪过头,辅以挑起的眉梢,使那张脸有了些生气:“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就是流行那样的,漂亮,厚实,‘门脸儿’大,马路对过儿都能瞅见。我们赚的空间也大,推销起来肯定更卖力呗。”老板像倒豆子似的,答得干脆利索。 “哦,是这样啊。那这本卖得好吗?” “这本就是最好卖的了,一天得卖出十几本,附近的学生小姑娘都指着名儿要它,您瞧它多贵啊,”老板热情地把零钱递给她,“您是做杂志的吧?我一看就像。文化人!” 秋和笑一笑。语气依旧既非公事性,又绝非亲切:“您不也是做杂志的文化人嘛。” 抱着一摞杂志离去的单薄背影,由起先的一竖缩成一个点,渐变为感叹号,又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在浓雾中蜿蜒起伏,犹如坠入海洋的飞鸟,僵硬地随波逐浪。 星期五的下午,没有课,系里也没有“大学生健康生活讲座”。可秋和闲不了,得去出版社开会。她负责的是个很小的杂志,原先处于月亏十五万的状态,她接手后进行了很多改革,现在销量翻了六倍。领导们很高兴,突然重视起来,才把营销部的人和她组织起来开会商讨如何把杂志做大做强。因为不是开关于杂志内容方面的工作会议,秋和只带上了米白。 “我直说了吧,销量啊,很难再上一个台阶了。”营销部代表吞云吐雾抽着烟,“关键就是主编的问题。现在那些销量大的杂志都是请当红青春文学作家当主编,那些人的小粉丝都是带动着周围同学十本八本地买,我们拿什么去跟人家竞争?要我说,我们也该请个名作家来当主编,哪怕是挂名也好,具体制作还是叫这个什么……”觑眼看了看手中样刊版权页上的小字,“这个秋和负责。” 席间有些人在笑,纷纷将目光转向秋和。 米白的信忽然往下一沉,替她感到尴尬窘迫。 秋和年轻,又很会搭配衣服,在工作时常被不熟悉的人误解,不是以为她后台强硬靠家世上位,就是以为她是哪个领导的小蜜。几次之后,凡是到出版社,她就穿T恤、工装裤、平跟鞋,戴无框眼镜,一副负责端茶倒水的龙套打扮。可这天,经销商代表看见了却认不出她,以为主编缺席,因而出了这么个乌龙事件。在大部分人笑着看向秋和后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说辞有不妥之处。 秋和缓缓地,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您说得有道理。您有具体的人选吗?” 米白松了口气,想起Yves Saint Laurent有句话——优雅不在服装上,而在神情中。用来形容此刻的秋和再合适不过,她能够以微尘之姿展现出适度的骄傲,似乎不屑于计较他人目光,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于工作。 “具体的还得谈吧,我觉得像XXX就挺合适。” 另有编辑插嘴,“XXX已经被签约了,不会跟我们合作的。” “那个XXX的书最近也卖得很火啊,找她来也不错。” “她已经是一本新杂志的主编了。” “XX呢?” “她虽然名气大,但却是写武侠的,跟我们杂志的风格根本不一致,且不说她不会同意合作,就算合作了,她的粉丝也不会喜欢我们杂志的。” 营销部代表把所有一线青春文学作家都举了一遍,结果不是已任其他杂志的主编,就是风格不同。这提案只好暂且搁下,其实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换主编毕竟不是件易事,将来如果销量不见起色,对领导也有个托辞——主编没名气。 做了一番无谓的讨论之后,主持会议的副社长问秋和有没有想法,秋和起身绕场一周,给在座每个人发了两份材料,一份4页,另一份20页。 “薄的那份最后一页附的是对本地区初高中学校附近书报亭实地调查的统计数据,因为人力有限,我们只能随机选取了100个样本,但我认为这已经能够显示至少本地区的市场概况。建立在这份抽样统计的基础上,我的团队经过讨论,拿出这个方案。总策划案中主要概括了大致思路,以及当务之急的举措。厚的那份内含关于杂志总体定位、风格定位、栏目阐释、成本预算、发行预算、利润空间、赠品样式以及相关书系的详细规划。欢迎大家指正完善。” 秋和说完后环顾四周,会场内只剩下纸张摩擦翻转的簌簌声响。她对唯一抬头看着自己的米白无声一笑,端正地坐回了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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