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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这句话直接就把季棠棠给震懵了。

  盛锦如心中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开始盘起手上的佛珠手串,似乎这样一颗一颗的盘过去,可以让自己的心情更为平静:“你也知道,血液支撑着人体脏器的运行,失血过多的话,人会死,所以,只能把她放在加注了我们盛家古老方子活水的石棺之中,同时,一点一点的,慢慢地,从她身上的九个孔窍,推进九种掌铃者或者是后人的血。”

  季棠棠像是听天方夜谭:“你这样,用盛家人的血去换她身上的血,换完了,她就能成盛家人了吗?这也不行,人的血型是不一样的,不同的血型,她也接受不了啊?还有……”

  还有什么,她自己也混乱了,这个命题原本也就不存在吧,现代医学上,的确是有全身换血的说法,但那应该是透析的一种,绝对不可能是这种放干一个人的血,再给她输入别人的血,而且是九种血吧?整个操作过程,不会感染吗?不会排异吗?完全不存在操作的基础啊!

  不不不,是她想多了,总用什么科学和现实去揣度盛家的做法,盛家本身就是一种诡异的存在,如果一定要解释,又怎么解释她们用音阵把她的病给治好了呢?

  “血是很奇怪的东西,她的确接受不了,会有全身或者局部的反应,所以整个过程,也只能在石棺中进行,依靠添加了药方的活水,帮助她度过这一蜕变。”

  “最终的末了,整个过程完成,她可以从石棺里出来,正常吃饭、走路、说话、睡觉。”

  季棠棠脑子很混沌,完全不知道该去如何评价这样的转换:“然后呢?她就成盛家的人了?可以掌盛家的铃了?可以填补盛影的空缺了?”

  盛锦如缓缓摇头。

  “这一过程经历痛苦,像是破茧成蝶,盛家把这一做法叫做蝶变。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全盘接受别人的血,总会有一定的异常反应,盛家的九种溶血在她身上,一定会有起不了作用或者有弊无利的部分,这部分慢慢沉积,在她身上会形成一块疤,不知道为什么,这块疤也是蝴蝶形状,颜色黝黑,我们把它叫做黑蝶斑。”

  “有些人对盛家的血接受度来的大,黑蝶斑就小些,有些人接受度小,黑蝶斑就大些,即便这个人正常之后,身体里的血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需要时不时注入新的溶血,没人给她注的话,她血管里的血慢慢陈旧、老化、不再流动,整个人会变得干瘦、晦暗、失去活力,等到这血再也不流的时候,她就会死。”

  季棠棠冷笑:“所以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盛家,盛家的溶血就是她的罂粟毒药,吸毒上了瘾,离开了就会死对不对?”

  盛锦如没有正面回答,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着这个故事:“除此之外,黑蝶斑会定时发作,据说很痛,到底怎么个痛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过,有人痛到极致,拿着刀子求别人把她那块黑蝶斑连皮带肉给剜了。”

  “有用吗?”

  “没用,治标不治本,有些事,不是你去了一块疤就能解决的。”

  季棠棠怔怔看向石棺里的尤思,忽然就觉得无与伦比的难受,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没想到尤思比她还惨:尤思做错过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但是在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让人发指的惨剧,原本以为,在敦煌她被人凌辱已经是最黑暗的一幕了,没想到黑色的阴霾至此要伴随她一生,成为一个行尸走肉样的盛家人,还有如影随形如蚁附膻再也摆脱不了的变态病痛。

  或许一个人在很悲惨的时候,安慰她最好的话不是“一切会好起来的”,而是“那算什么,我比你更惨”,季棠棠觉得有点对不起尤思,但她得承认,尤思的遭遇让她觉得,自己还没到走投无路的绝境,至少有手有脚,还能正常的呼吸。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盛锦如:“我刚刚问你,她是不是就能成盛家的人了,是不是就能掌铃,你摇头了,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盛锦如没有回答。

  季棠棠觉得奇怪,又追问了一句:“那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盛锦如回答的有些艰涩:“她掌不了铃,也不可能拥有盛家女人的能力,但是换血之后……她能和石家的男人生出能够掌铃的女儿来,而且至少三代之内,头胎一定都是女儿。”

  季棠棠傻了:“什么?”

  “长久以来,有一种说法,说是石家的男人可以保护盛家的女人,那是被误传了的,真正的事实是,石家的男人可以和这样改造之后的女人生出具有掌铃能力的女儿……”

  季棠棠毛骨悚然,声音因为极端的愤怒而颤抖:“你们这样,跟秦家炼鬼铃造鬼胎有什么区别?你问过她愿不愿意吗,你们把她弄的不人不鬼的,这样生出来的能算是人吗,那是怪物!”

  盛锦如似乎早已料到季棠棠会这么说了,她回答的很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像是盛暑天忽然降下的漫天冰雹,瞬间就把季棠棠的愤怒给浇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寒意和恐怖。

  “盛夏,你不能既受其惠,又回头痛斥这种做法的恶毒和不合理。没有蝶变,不会有我,不会有你妈妈,也不可能有你,如果你觉得这样生出来的后代是怪物,那么……我们都是。”

  季棠棠头皮发麻,她惊恐似的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我不是!”

  盛锦如看着她,慢慢放下手里的念珠,拿起一直搁在身边的水烟袋点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近乎温柔和暖,像是情人的手,抚慰着极度紧绷而不能触碰的神经。

  “七十多年前,解放前,掌路铃的女人突然壮年暴死,一时间,路铃一脉陷入断代绝境,大家商议之下,让山下村的几个男丁出去,娼寮也好,人口贩子手里也好,出几个钱,买个能用的女人回来行蝶变。”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当时世道太乱买不到,还是他们一时嗜赌把钱给花光了,总之最后,他们绑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回来,好像是叫阿惠,后来他们给取了个名字,叫盛泽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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