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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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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的是,她不愿意往自己身上下刀,又嫌把旧伤的伤口撑裂了太疼:“要不你气我吧,气吐血了不疼。” 昌东没理她,急救箱拎出来,翻出一次性抽血针头和针管:“手拿过来。” 叶流西没话说了,左手伸过来:“快点。” 昌东执起她的手看,她皮肤白净,血管比较细,属于不容易扎针的类型,在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也不见明显,叶流西好像也猜到了:“昌东,你要是敢戳了又戳,我就……” 昌东伸手环住她腕,用力一攥,她手背上的主血管因为血液末梢流动暂阻,立时稍稍凸起。 “右手握左腕,像我这样攥住,让你松你再松,不然戳了又戳,都是你自找的。” 叶流西攥住手腕,叹了口气:“昌东,你挺烦的。” 昌东低下头,拿酒精棉球擦了擦她手背,仔细找准入针点,动作尽量轻地下针:“你不说我也知道……好了。” 针头很细,像被轻蛰了一下,并不很疼,叶流西松手,看自己的血慢慢被针管抽入。 他抽得不多,很快拔针,拿了干净的棉球让她摁住针口,叶流西看那小半管血:“这样血的味道不好散出去吧?你可以煮一煮。” “前两次你煮了?” “没……不过血滴到地上了。” 昌东摁了下推阀,针头沁出几滴血,滴到了地上。 两个人盯着地上看,血很快被盐碱地面洇干,不远处,掌勺撑着“伞”,左走右走,总也摆脱不了脚踝上的套绳,嘴里一直低声喃喃:“埋了……一眨眼,八爷就被埋了……” 叶流西有点无聊:“玉门关都没了几千几百年了,怎么可能……” 血迹处,忽然滋滋翻沸了一下。 叶流西一下子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翻沸之后,再无动静,叶流西回过味来,觉得兴许是血液和盐碱的化学反应也说不定,正想建议昌东要么也放点血试试,昌东忽然“嘘”了一声,两手撑地,上身尽量压低,跪伏了下去,目不转睛,盯着血迹周围看。 到底看什么?叶流西百思不得其解,几次俯下身去看,都不得要领,最后一次时,昌东抬头,似乎是嫌她捣乱,伸手抓住她手腕,带着她往下。 叶流西只好也趴跪了下去。 还是看不出什么,她学着昌东那样侧着头,脸颊几乎贴到地面:“看什么?” 昌东转头,她头发半长,这么一趴伏,好多都贴了地,他想也没想,顺手帮她把头发顺到耳后…… 叶流西侧头看他。 昌东手一顿,指腹擦着她耳廓缩回:“……头发拖下来了,弄脏的话没水洗。” 他手拢起,指腹末梢微微发烫。 叶流西说:“你到底看什么?” 昌东伸手覆住她发顶,帮她把头转了个角度。 看到了,现在没风,但血迹旁侧有一些沙粒,正在笨拙地翻动,像是被蚂蚁吃力地顶起——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幅度太细小,也难得他能察觉到。 叶流西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的喘息带动起了沙子:“这是什么?” “再看。” 过了会,沙粒不再迟滞,有了轻微的旋动,像最微型的龙卷风,倏忽绕起,又蓦地落下,但显然的,这动静的范围像看不见的涟漪,悄然延开。 昌东低声说:“风是自然现象,冷热不均,空气流动,现代人都知道,但古人不这么认为。” “罗布泊里有个很老的说法,叫‘风头水尾’,他们认为,水和风都是活的,水在这里断流干涸,是因为到了‘水尾’;而风在哪里最肆虐,哪里就是‘风头’,风的源头,源源不绝。” “流西,我们现在可能看到风头了。” 不是因为有风、沙还有她就能召唤出玉门关,而是因为她的血滋养出了风头。 风头就在他们眼前壮大、生长,自几颗沙粒开始,渐渐燎原成肆虐百公里的沙暴。 而和她息息相关的玉门关城,将在这沙暴里显形。 第一阵风开始扑面。 昌东拉着叶流西从地上站起来。 当地人说,罗布泊的365天里,有200天在刮大风。 昌东进出罗布泊多次,遭遇沙暴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沙暴在眼前,活生生地长起来。” 叶流西回答:“我也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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