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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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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喝了两口,来了玩心,拿勺柄在一只蚂蚁前头画沟壑,截断人家去路。 卫来看到了,皱眉:“你就不能让蚂蚁过点好日子?” 岑今直接在蚂蚁身边画圈:“不行。” 四面受困,可怜蚂蚁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细细的小腿在地上拼命地挠。 卫来说:“遇到狼就腿软,看到蚂蚁就欺负人家,我就见不得你这样欺软怕硬的。” 他捡了根树枝,伸过去供蚂蚁攀附。可怜蚂蚁刚爬上去,岑今就拿勺柄敲树枝。 于是蚂蚁又摔下去。 卫来再救。 蚂蚁再摔。 在卫来看来,反正岑今喜欢,逗她陪她,也不费劲。 在岑今看来,反正闲着无聊,有人陪逗,那就继续玩呗。 在小贩看来,反正咖啡钱也付了,就是客人没喝两口咖啡,只顾鼓捣蚂蚁了,怪浪费的,他不是很欣赏。 在蚂蚁看来—— 妈的讨生活容易吗?老子是工蚁,负责找食物,连生殖能力都没有,你们这种把自己的恩爱建筑在蚂蚁痛苦上的人能滚、滚、滚吗? 进入赛门山地的时候是傍晚。这里刚下过一场雨,正迎来落日前最后一抹水意淋漓的金色灿烈。 从高原上层层拔起、犬牙交错的大悬崖正笼在这行将褪去的日光里,崖身因着凹凸不平而明暗不定,乍看上去,像杳无人烟的斗兽场遗迹。 而体感也从凉变成了冷。岑今在副驾上缩成一团,两层披纱裹在身上也形同虚设。卫来翻出帐篷的地布给她围上,地布因为防水、不透风,裹上了反而比一件厚外套还管用。 大概是近米恩国家公园的关系,路上遇到的行人渐多。这里的主要运力是驴,驮米袋、柴火、包裹。卫来停车,向赶驴人问路。这儿好过苏丹,英语勉强算是通用,简单交流基本没什么障碍。 打听了才知道,这一地带前一阵子发生过军事冲突,米恩国家公园已经不对外国人开放了。但因为管理混乱、保护力量不足,很多村民私自进入公园居住,里头现在甚至有村庄、通道和简易宿营地。 卫来哭笑不得:“那现在到底是能进还是不能进呢?” 那人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建议他往前再开一阵,先在共达镇住下。那是距离米恩最近的一个大镇子,算是中转站和这一带的中心,不少外国游客来了,都会在镇上停留。想打听消息,那里更合适些。 谢天谢地,前路居然还有个大镇子、中转站、中心。 开了没多久就到了,和他想象中的“大”有点差别,但卫来已经可以接受。这里虽然不大,但确实可以称得上热闹,街面上一眼扫过去,也有大几十号人。有几头驮货的驴站在街边休息,偶尔尾巴旁甩,胯间送下来几粒表面光的驴粪蛋。 目光上溜,有几处店面上居然有灯牌和拉出的电线,虽然上面有脏的灰迹,但是太给人希望了——有电线就可能有电,有电就可能通水,有电器,有伴随电器而来的一切方便…… 卫来转头看岑今:“住这儿?” 镇上只有一家旅馆,规模不小,临街带了个餐馆,据说入夜后就会改成酒吧。入口在边侧,里头是个大院子,院里三三两两的人,有男有女。女人都穿色彩明艳的长裙,外头松松罩着白色沙马。 车子开进去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他们扮相独特,吸引了不少目光。 卫来微笑,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像画,远近分层。 这些人和目光是前景。 各色的目光之后,中景是低矮的客房,有几处房顶做平,围栅栏,做成露天的阳台,上头摆一张小桌子,顶上罩大遮阳伞。 而远景…… 远景是青灰色的苍茫山峦,高高低低,正在渐暗的暮色里牵连成线。 太阳落下去了,一天又过去了。 以他这一路的肆意张扬,对方如果行动迅速,最早今晚,或者是明天,大概就会盯上他们的梢了。 卫来隐隐有种感觉—— 这里,会是某些事情了结的地方。 卫来选了最好的一间客房,边侧有小木梯可以通往顶上的露台,上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带一把大的遮阳遮雨伞。 如果不是心头压着一桩大事,闲暇时尽可以和岑今上去坐坐,哪怕互相不说话都可以。 晚间的时候,酒吧里开始热闹起来。客房都没灯,说是限电,院子里颤巍巍拉了根电线,吊着个橘黄色的灯泡。电压不稳,灯泡忽明忽暗,像这嘈杂夜里的一颗柔弱心脏。 于是住客除了进酒吧消遣,都在院子里三两闲坐。几个年轻的埃高女孩聚在一起,和偶尔走近的男人低声说话,时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有个当地女人进到院子里兜售沙马——埃高女人喜欢穿明丽的窄裙,外罩披纱样的白色沙马。因为山地气温低,这里卖的裙装和沙马都稍厚实些。岑今觉得自己需要,很有兴致地过去挑选。 卫来起先还陪着她,后来感兴趣的人太多,围过来的都是姑娘们,他一个男人杵着怪不自在,于是退到边上去等。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要女人吗?” 卫来转头看去,是之前聚堆的埃高女孩中的一个。 他反应过来,那些女孩都是街女。 这女孩很漂亮,年纪很轻,二十岁不到。事实上,那几个都不差。埃高人种肤色介于黑白之间,是美丽的咖啡色,据说是非洲女人里最漂亮的,前凸后翘、身段妖娆,摘下不少世界和区域性的选美桂冠也是事实。 卫来的眉头皱起。 那女孩回头瞥了一眼岑今,说:“我知道她和你是一起的,但女人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换换口味。” 卫来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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