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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卫,我在问你,你和那个‘湿气沉沉’的岑小姐,相处得怎么样啊?”

  卫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站起身,走开两步:“你再说一次?”

  “你和那个‘湿气沉沉’的岑小姐,相处得怎么样啊?”

  卫来打心眼里佩服麋鹿:“你都会用‘死气沉沉’这样的词了。”

  他很少能从麋鹿嘴里听到中文的、四个字的、成语。

  麋鹿目的达到,心情大好:“卫,我就知道,你能听出来的!成语好难!你怎么样,和岑小姐相处得来吗?”

  卫来说:“挺好。”

  “挺好?!”

  “她还真不是个‘死气沉沉’的人,有时候,忽然给你来一下子,怪吓人的。”

  他低头看裤子,血手印还在,不过路人可能以为是艺术风或者怪癖的装饰喜好。

  “相处得挺好……那你们会结婚吗?”

  这从何说起啊,卫来哭笑不得。

  那个金色头发的帅哥在向岑今微笑。笑什么笑,你没戏的,她要嫁医生、律师,或者教授,不是拉琴的。

  他压低声音:“我看没什么指望。”

  麋鹿惋惜:“不能争取一下吗?卫,你们真的很搭,我连你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卫来额头暴起一根青筋。

  但他准备听下去,麋鹿不会无缘无故突发奇想。

  果然——

  “我这两天学中文,刚反应过来!卫,你叫卫来,未来,future。岑小姐叫岑今,曾经,也就是过去,past。你们要是有了孩子,可以叫now,现在!”

  老天啊。

  “以后你们一家子就叫past, future and now,我还可以为你们写一首歌,now's naughty, past's beauty, future's responsibility……”

  要命。

  卫来头皮发麻,赶在麋鹿体内的音乐细胞脱缰前阻止他。

  “岑小姐十几岁的时候,计划就做到四十岁了。我可以向你保证,里头没我的位置,以后也不会有。”

  现在她的计划指不定都做到八十岁了,没准儿葬礼都考虑好了。

  卫来心头一动,忽然想佐证一下。

  挂了电话,他坐回桌边。黑啤已经上了,顶上层层的白色细沫,像黑得过分的可乐。

  “可以问个问题吗?你后来有再做过计划吗?比如老了,葬礼啊,谁先走一步啊……”

  自己都觉得问得荒唐。

  但可怕的是,她答了。

  “有想过。理想来说,我希望我的丈夫比我先死,因为夫妻生活会有不少秘密,我先死的话,难保他不会对外胡乱宣扬,破坏我的名声。

  “他先死,我可以有一段比较空闲的晚年,用来撰写回忆录……”

  卫来想把自己淹死在黑啤里。

  把计划做到那么远,初听可笑,细想可怕,又有那么丁点可敬。

  但有些话他还是憋不住:“这么按部就班……活得像列准点到站的火车,真不觉得无聊?”

  “不觉得啊。”她说得漫不经心,“也就说说而已——我这列火车早就脱轨了……你没发现吗?”

  休息完毕,卫来叫了辆出租车去机场,示意岑今和他一起坐后座。

  路上,他开始善后。

  岑今依照他的吩咐,将背包竖起帮忙遮挡,看他拆枪。

  他像玩魔方,不慌不忙,也看不清究竟怎么弄的,好好一把枪在他手指翻转间就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弹夹、卡笋、击针、撞簧、掰折的麻醉针剂,牛皮纸袋里,一片凄凉尸骸。

  这些都带不上飞机,得处理。

  卫来朝她伸手:“熊爪。”

  岑今不想给。

  卫来很理解,大概是因为熊爪好看,这一把尤其小巧,黑色特氟龙涂层,没有护鞘,只有个套指的环,方便贴身搏杀,如果不是开刃,挂在颈间,会是个漂亮挂件。

  女人不喜欢危险,但往往偏爱美丽而危险的事物,比如熊爪,比如皮相上佳的男人。

  他继续伸手:“熊爪。”

  岑今还是没动:“这熊爪是新的,第一次就饮我的血,算是我养的。”

  不愧是写社评的,真有想象力。

  卫来说:“你养的……怎么着,你还指望它给你下个小的?”

  又不是母鸡抱窝,养一下俩,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有意义啊,这辈子,这还是第一把让我出血的刀。”

  难怪,凡事扯上意义就比较复杂了。让她这么一说,卫来还真觉得挺有意义——这把刀的背后,还有一船不知道有没有被救下来的女人呢。

  “真想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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