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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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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飒没立刻回答,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他:“你拍的那些照片上,确定没我?” 宗杭很肯定,就差拍胸脯保证了:“真没你,拍人的,只拍了丁玉蝶,就怕把你带进去。” 易飒喃喃:“不对,不对,这样反而不对……完了完了,错大发了。” 她给宗杭解释:“常理来说,进了金汤穴,丁玉蝶是领头的,我是水傀儡,这种场面,你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意识的人,一定会拍下来的,拍到了是正常,拍不到才会惹人怀疑,更别说拍完了一卷胶卷,连我的衣角都没拍到。” 宗杭试图挣扎一下:“那万一,就是我没注意、没拍到呢?” 易飒说:“你要知道,我的情况特殊,我是从三岁多被怀疑到大的,任何一点反常的,都会激发他们的联想。还有就是,你的出现,已经证实了外貌没有畸变的例子是存在的——我最初为了转移视线,说你时不时会发病,但其实,你只是在见丁长盛时假装发了一次病,那之后,全是正常的。” 宗杭也懵了:人真是不能有半点秘密,一时疏忽,没有精心掩盖,就有被起底的危险。 他寄希望于侥幸:“他们不一定会发现吧,看他们那长相,也不像聪明人。” 易飒差点被他气笑了:“聪明是长脸上的?丁玉蝶一脸精明,还不是生了个蛾子脑袋?” 秘密想要藏得牢靠,就不该看低每一个人的智商。 假设这事已经暴露了…… 易飒两手绞得死紧,脑子飞快地转着,只转得颅内忽忽生凉,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补救法子。 宗杭也在拼命想,照片是自己拍的,他总觉得大部分责任在自己。 想到后来,忽然豁出去了:“怕什么,暴露就暴露!” 易飒吓了一跳:“哈?” 宗杭说:“祖师爷是上一轮人类吧?丁盘岭他们是上一轮人类的后代,我们是上一轮人类安排复活的人,半斤八两的,谁也不比谁矮一截。这样,易飒,丁盘岭他们如果要动你,你就说,你已经在外安排了人,你要是出事了,那人就会把三姓的秘密捅出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死一起死,谁还没捏点把柄在手里,谁怕谁啊。” 易飒惊讶地看着宗杭。 这小样的,良善脸庞白净面皮上,居然还带出了几分泼皮无赖气质。 宗杭被易飒看得心虚,下一秒就怂了:“我……我是跟电视上学的,是不是……行不通啊?” 易飒噗地一声笑出来。 不过说实在的,路歪也是路,没准真能走。 壶口的事了了,所有人都要撤,丁盘岭差人来问易飒他们要不要同车回去,易飒早懒得戴一张假面皮在他们面前应付了,借口路上还要办点事,分道走。 于是大部队先行,顾及礼节,易飒下楼来送,趁着一群人乱哄哄装载行李的时候,过来找到丁长盛,也不说什么事,只笑盈盈打招呼:“丁叔。” 丁长盛愣了一下,瞬间就懂了,他四下看看,指了指院子一隅:“过去谈。” 易飒很顺从地跟着他走到院子角落里,也不吭声,一脸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丁长盛话里有话:“飒飒,你可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易飒记得,丁长盛有句口头禅:聪明的人适可而止,愚蠢的人誓不罢休。 所以这“誓不罢休”,肯定不是在夸她。 易飒笑起来:“丁叔,一条人命呢,总不能当忘了。” 丁长盛也笑:“没忘,我记着呢,只是这些日子忙,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飒飒,我让人调查了一下那个陈禾几,其实啊,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他为什么躲在柬埔寨不敢回来吗,他……” 易飒马上打断他:“丁叔,死者为大,人都死了,就别说死人长短了吧。陈禾几一定犯过事,这我知道,但这跟丁碛杀他是两码事。我朝你要说法,你去找证据证明陈禾几不是个好东西……丁叔,做事不是这么做的。” 这伶牙俐齿的,确实不是好糊弄的主,丁长盛以退为进:“那你想怎么样呢?我把丁碛交给你,你一刀捅了他?” 易飒想说什么,丁长盛没给她插话的机会:“……当然不可能,你做不来这事。” “或者让他投案自首?去柬埔寨投案?但陈禾几在那儿,就是个偷渡的流民,连个被承认的身份都没有吧?而且据我所知,柬埔寨法律执行不是很严,花钱能解决不少事儿。” 易飒心里开骂,脸上还得客气:“那您这意思,就是……算了?” 都用上“您”字了,看来话要往软了说,丁长盛笑呵呵的:“当然不是。飒飒,其实你是耍滑头,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一命抵一命,你不愿意脏了手,投案自首,又行不通。” “但陈禾几是你朋友,就这么算了你又觉得对不住良心,所以把球抛给我,让我出方案,对吧?” 易飒一时语塞。 丁长盛叹气:“所以啊,你为难,我也为难,尤其丁碛还是我干儿子,很多事他是为了三姓去做的,不然,他跟陈禾几无怨无仇的,犯得上杀他吗?飒飒,法庭审理判决,还要个一两年呢,你给丁叔多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再说了,现在又整出什么息巢、复活的事儿,正是用人的时候,留着丁碛,跑跑腿也好啊……” 正说着,宾馆大门处响起车喇叭声:那是等得不耐烦了。 丁长盛和颜悦色:“就先这样好不好?你也别不高兴了,你丁叔还能跑了不成?早晚都得给你解决这事的……行了,我先过去,咱们晚点再见。” 易飒眼睁睁看他走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很高明地“晃点”了。 像求人办事,一趟趟跑断腿,对方郑重其事表示“一定解决”,然后遥遥无期。 易飒头一次发觉,自己还是嫩了点。 丁长盛进了车子后座,身子窝进皮质靠椅里,长长叹一口气,又拿手捏捏眉心。 丁碛慢慢发动车子,转弯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立在原地的易飒。 他总觉得,这两人聊了那么半天,聊的应该不是什么上一轮文明的事,易飒想聊这个,该去找丁盘岭才是。 出了宾馆大门,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眼丁长盛,小心翼翼问了句:“干爹,刚和易飒聊什么啊?” 丁长盛说:“没什么。” 丁碛没再追问,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丁长盛的性子了:他说“没什么”时,通常就表示有什么;而有些事,他也不会直截了当交代你,总是不经意地、自言自语地,让你闻弦歌而知雅意。 说好听点,叫“说话的艺术”,说不好听点,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果然,过了会,丁长盛又叹了口气:“陈禾几交了个好朋友啊。” 丁碛笑笑:“你说易飒啊?” “是啊,这年头,能为朋友这么尽心尽力的人不多了。真是……逼着我给交代,年轻人脾气大,我这把老脸,低三下四的,说多少好话都没用,唉,也真是累。” 他又伸手去捏眉心:“好歹又拖了几天,下次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飒飒这姑娘,就是太较真了。” 路口亮红灯,丁碛踩了刹车,看人行道上人来人往。 过了会,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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