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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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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茫然间,听到易飒叹息:“咱们三姓的水,也是真深啊,开金汤锁金汤,大家都以为是个保险柜、藏宝箱……‘金汤水连来生路’,只怕每一个金汤穴,都是祖师爷安排下的、用于嫁接的巢。” 易宝全的那幅画,划尸上岸,其实是个隐喻,尸体怎么可能当作船来划呢,那是“它们来了”,嫁接成功,于是“死人在水底睁眼”,然后上岸。 她拧亮手电,重新翻开那本册子,一行行照给宗杭看。 “很可能,真的有无以计数的‘它们’要来。” “但第一批的先头部队,其实已经来了。而且这第一批人,其实是被安排了使命的,只不过他们‘嫁接’得不那么成功,状态千奇百怪。我姐姐说,她把‘完美’给想错了,我们总下意识认为,嫁接得好看周正是完美,但如果标准根本不是这个呢,只有领会到那些使命的,才是完美的人,这一点上来说,姜骏比我们都要完美。” “你看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如死了算了’,她可能知道自己被嫁接了,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再看这,‘我有重要的事,我赶时间,要去金汤值班’,你回想一下姜骏,他进了鄱阳湖下的金汤穴,把祖牌嵌进了太极盘之后,就不走了,他在巢脾间来回巡视,像不像在值班?” 还真像,宗杭有些毛骨悚然:“那他想干嘛?” 易飒关掉手电。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出奇:“从某种程度上,他像是去接生的,‘挂水湖下轮回钟’,那面太极盘,就是轮回钟,嵌入了祖牌,相当于启动,表明某些事情已经快开始了,它们就要来了,息巢内的尸体,都在等待嫁接。湄公河上,也有挂水湖,就是洞里萨湖,黄河是地上河,没有挂水湖,所以诗里说的是‘黄河滩头千丈鼓’。” 宗杭结巴:“那它们,从哪来啊?” 刚问完,他就反应过来。 从大河来。 册子里有个人说,要填了黄河长江,抽干澜沧江,说明那些“它们”,是从大河里来! 宗杭看向面前的黄河,蓦地遍体生寒,不觉往后缩了缩。 已经看不清轮廓了,只能看到黑魆魆的一片,和岸连在了一起,隆隆的水声周而复始,压盖着水面下深不可测的秘密。 如果真的从大河来,三条大河,真像是三条产道啊,一本金汤谱,标出的不是藏宝地,而是偌大产房,每一个金汤穴,都是整装待发的轮回渡口。 这世界绚烂辉煌,日日都有大事件新气象,人人行色匆匆,周而复始奔忙…… 没空去留意一朵花开、一片叶落、河面上陡起漩涡、雪线上多一脉水流。 也没空去留意僻静处、暗影中,“它们”的三线轮回,正悄悄展开。 §第三卷 息巢·轮回渡口 第十九章 两人都不再说话。 这秘密庞大到有点荒唐。 宗杭低着头,捡了粒小石子,没章法地在地上涂来涂去,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地,也看不到自己涂了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这些‘它们’是谁啊,外星人吗?要来占领地球吗?” 受各类影视熏陶,他基本上也只能想出这种设定了。 易飒嗯了一声:“遇到这些解释不清的事,往外星人身上推总没错了。”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宗杭扬起胳膊,把小石子扔进黄河。 水声太大了,小石子扔出去,连个响动都没捞着:“易飒,你们祖师爷有问题啊。” 思前想后,作古了几千年的祖师爷,像是从未退居幕后,始终不慌不忙,执行着分阶段的计划。 第一阶段,布局、等待。 他们在大禹治水的那个年代出现,身边或许还携带着“息壤”,禹传启,家天下——按说有水鬼的能耐,又有宝物助力,怎么着都能在夏朝混个高官爵位,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并没有。 反而不声不响,分别退居河畔,繁衍水鬼家族,还一手创立了锁开金汤的业务,不扬名、不入仕、不掺和历史上的各类大纷扰,务求低调,数百千年如一日,安稳求财,丰衣足食,从未出过大纰漏。 第二阶段,利用金汤翻锅,引三姓入漂移地窟,开始第一轮“嫁接”。 直到百十年前,金汤接连翻锅,眼睁睁看着大宗财富与己无缘,水鬼的能力又在逐渐丧失,长此以往,这捧了千百年的金饭碗就要丢了,三姓这一锅始终徜徉在温水里的青蛙这才觉得焦灼,但是没关系,祖师爷早已先知般洞察了一切,给出了解决方案:翻锅了吗?到了“不羽而飞、不面而面”的时候了吗?没关系,去漂移地窟吧,那个神秘的、“江流如帚处、地开门、风冲星斗”的地方。 没人怀疑祖师爷,于是1996年,三姓高高兴兴、兴师动众,就差敲锣打鼓地去了,以姓为分,三拨人,在三江源地带日夜找寻,都想拔得头筹。 最终,易家人中了彩,也倒了霉,不知道漂移地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是,丁长盛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简直是个大修罗场”。 其实,那是第一轮“嫁接”,用易飒的话说,目的在于造就“先头部队”。成功率相当低,当场死了一批,剩下的被丁长盛当成了“幸存者”,集中关押看管,反而歪打正着——这批幸存者,已经是“它们”了。 现在想想,也许祖师爷并不在乎成功率,出现了多少废品都无所谓,只要有几个合格的,就足以推进下一步了。 第三阶段,嫁接完成,接收使命,设法进入金汤穴,开启轮回钟,也开启第二轮大规模的嫁接。 “嫁接”带来了身体和意识上的双重“入侵”。 身体上,它让新死者的伤口愈合、失去机能的器官重新运行;说白了,这是一种生长生命力,但尺度难以控制:有人长得肌骨移位、有人骨头戳破了皮肤、有人脑袋大到畸形,也有人,比如自己,除了轻微的排异反应,恢复得刚刚好。 意识上,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有人潜意识里已然倒戈,嚷嚷着“放我走,我要去办事,我要去金汤里值班”,有人虽然谵妄,但自我意识未泯,立场尚在,嗅到了潜在的危险,大吼着“弄死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再高阶一点的,是易宝全和姜骏这种的。 易宝全得意洋洋,展望着来日图景,大笔一挥,毫不讳言“我们来了”,可惜一开始就被关押,估计一直到死,都没能出过那座砖窑。 姜骏更像条会咬人的狗,从不叫唤,从不招摇,明明知道很多秘密却一字不泄,墙壁上涂抹的,也只是最普通的那句“它们来了”——有时候,不突出、不惹眼,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那些嫁接得相对合格者,都被寄予厚望,那就是进入金汤穴,开启下一轮嫁接。 有两个人,也是出事的人里活得最久的两个,最接近成功。 易萧和姜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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