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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姜孝广觉得不对劲,但还是点头:“放心吧,这么点事,想解决很容易……”

  “昨天早上,大概凌晨不到五点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把姜骏的尸体沉进了湖里。”

  姜孝广脑子里一嗡。

  易飒停下脚步,指了指房门:“姜叔,我找玉蝶有点事……”

  姜孝广脑子发木,不太自然地朝她点头:“行,你们玩……”

  他快步越过易飒,走动时,大腿内侧的筋都似乎在一跳一跳,压低声音问她:“你是谁?”

  那女人还是那副缓缓的调子:“当然了,那个人不是你,我就是奇怪,既然姜骏早上就死了,你为什么要对别人撒谎,说中午还见过他呢?”

  姜孝广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避到靠墙一侧,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你谁?”

  电话挂断了。

  姜孝广握着手机僵立了会,忽然反应过来,急急往楼梯口走,下了一层,四下张望,掌心里攥着汗,又下一层。

  终于在甲板上看到那个人,叫了声“姜固”,快走了两步,蓦地觉得不妥,立时收步,瞬间塌肩耸背。

  姜固回头,看到是他,忙颠颠迎上来:“姜叔,有事啊?”

  姜孝广扬了下手机:“手机没电了,想借你的用一下。”

  姜固赶紧点头:“没问题。”

  边说边伸手往兜里掏,掏着掏着,忽然一脸莫名其妙,双手在上下衣兜附近乱拍:“哎,哎,我手机呢?”

  姜孝广说:“别慌里慌张的,好好回忆一下,上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候。”

  姜固挠了挠头:“早上起得早,叫了二子一起放艇,想下水游两圈来着,脱衣服的时候把手机搁边上的,后来二子忽然说起……”

  他心虚似地看了姜孝广一眼:“说起姜骏了。”

  “我们就寻思着水下刚死了人,有点晦气,就坐在艇上聊这事,聊着聊着,听到大船上吵吵,说是找到丁碛了……”

  “我就赶紧上来看热闹……”姜固一脸恍然,伸手拍了下脑门,“我靠,好像是没拿……也不对啊,收艇的时候,艇里没东西啊。”

  姜孝广没吭声,只是转头看向大湖。

  放艇时,艇跟大船之间,通常会有段距离。

  那个女人,不是打渔的,她是从水里,把手机拿走的。

  是家贼。

  §第二卷 长江·金汤谱 第十五章

  门叫不开,易飒手掌拍累了,握了拳头捶。

  里头终于传来咆哮似的声音:“神经病!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再然后,门自内猛然拉开,汹汹气势,像是里头要窜出头猛兽。

  易飒抬眼:“怎么着,我还不能来找你了?”

  眼前的年轻男人,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散乱,脑顶的那个小发揪歪得像压扁的汤圆。

  看清来人,丁玉蝶满脸暴躁的线条顷刻间改向重组,换成了贱兮兮的笑:“老婆,是你啊。”

  这是丁家最年轻的水鬼,算是跟她同届的,丁玉蝶。

  其实开始叫丁玉碟。

  玉碟,代表皇族族谱,足见其爹之脚踩黄土,心在云端。

  可惜这儿子,养着养着就有点不对味儿,往花蝴蝶的路数走了,也不是娘,但就是带满身阴柔气。

  上学时代起,就有人背后指戳他是同性恋。

  他也怀疑自己是,同龄的小伙伴们开始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他非但心如止水,还有点嫌恶。

  授水鬼衔的时候,易飒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自恋又孤僻,几乎讨所有人的嫌。

  于是她刻意去亲近他,一直以来的经验表明: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收获其友谊,反而是那种中央空调般笑对八方的,你摸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习惯成自然。

  丁玉蝶很快把她引为知己,一来自己确实没朋友,二来她是水鬼,做他知己也够档次。

  有一次他在QQ上,跟她倾诉少年烦恼。

  那时候,国民意识普遍还不开放,少年丁玉蝶思想也还不成熟,问她:“伊萨,如果我真是同性恋,你能不能跟我形婚啊?”

  易飒问:“形婚……要做什么?”

  丁玉蝶思考了一下:“就是婚礼的时候,你穿几套漂亮衣服,陪我走一圈,放心,份子钱都给你,有人要灌你酒,我挡。然后你就可以带着钱走了,想包养谁包养谁。”

  易飒说:“可以。”

  丁玉蝶感动极了。

  当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观念的改变,他发现形婚这种事完全没必要,人可以坚持自我啊,可以快乐单身啊,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还不是同性恋。

  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他向易飒宣称自己是“无性恋”,还给她看数据:研究里说,无性恋也应该被列为性取向的一种,目前大概占人口的1%。

  这样的与众不同大概会让某些人恐慌,但丁玉蝶欢欣雀跃,觉得自己太特别了。

  他把名字里的“玉碟”改成了“玉蝶”。

  装扮上也同步,喜欢留风靡一时的男生道士头:鬓角剃得只剩泛青发茬,脑后扎一个小揪揪,还喜欢插一只穿花蝶——那是从前开金汤时留下来的,古代匠人精品,蝴蝶是金箔打造,薄如蝉翼,花是点翠绕红宝石,加起来也不到一枚硬币重,插在小揪揪边,颤颤欲飞。

  网名是“穿花蝶”:寓意自己从男人女人的花丛中翩然穿过,从不流连。

  头像是一串水灵灵葡萄上栖息一只蝴蝶,签名档写:水葡萄千千万,穿花蝶最好看。

  还挺押韵的,虽然颇不要脸。

  易飒觉得,他也不是无性恋,而是自恋:太爱自己了,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和丁玉蝶做朋友很安全。

  他本来就自视甚高,瞧不起三姓中大部分人,姜太月还说他“妖里妖气”,丁长盛还对他指手画脚,易云巧还没事头上裹两发卷,审美感人……

  结论是:也就易飒可以聊两句了。

  易飒搡开他进房:“刚那么闹,姜婆婆都过去了,你也不说去看看。”

  丁玉蝶说:“没兴趣。”

  与其在没兴趣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不如睡觉。

  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易飒:“你节哀顺变啊。”

  “你说小姜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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