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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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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袖笑:“跟专业的差远了,这种网上有教程的,我们会画来哄客人……” 她给宗杭透露“行业机密”:“有时候实在懒得接活,又推不掉,胳膊上画一大块淤青,客人看不明白,以为你带伤工作,不嫌你没力气,还会加小费呢。” 又指点他:“不熟的人认你,会先抓典型特征,想不被人认出来,未必要画得面目全非,关键在于把自己的相貌特征给打散了,或者拿假的压过去,还要层层递进——就算别人看了你的眉眼起疑,你把口罩一摘,他脑子里只一个反应:那个有疤的妖里妖气的男人……” 宗杭翻了个白眼。 井袖很有信心:“……只要不是拼命盯着看盯着对比,谁会把你跟从前那个宗杭联系起来啊。” 伪装的效果是达到了,但是招来了另一重尴尬:厨房的人过来带他去上工时,看到那飞挑的眼角,明显皱了下眉头。 宗杭顿时觉得矮人三分:船上工作的男人,大多比较粗犷,他这样的,属于作妖。 果然,进了厨房,人人侧目,还有背过身去窃窃私语偷笑的,宗杭如芒在背,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伪装卧底,受这点非议无所谓。 客船的厨房是轮班制,如果轮早午班,凌晨五点就要开始备餐,宗杭是替工,头一趟上岗有优待,被安排轮午晚班,备午餐晚餐。 一番询问下来,他刀工不行,砧板活干不了,于是被扔去角落里削皮。 一个板凳、一个瓜刨,一坐下就像脚生了根:洗好的各类果蔬一盆盆地送过来,几百人的餐食,那工作量不是盖的,宗杭边削边四下打量:易萧也上船了吗?藏在哪儿呢?会跟他联系吗? 也不知道手下过了多少盆,下一秒,整个后厨忽然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已经在准备中午的自助餐了。 那头开锅滚火,这边手上的活也暂告一段落。 终于能松口气了,宗杭想打听一下员工餐怎么领,惦记着帮井袖也领一份,正东张西望没个头绪,领班指他:“你,就你,是不是没事做?去大厅里帮忙布餐。” 宗杭想解释一下自己刚忙完,但展眼看出去,人人都像打仗,个个忙进忙出——他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端着摞好的餐碟跟过去。 餐厅也在一层,已然闹闹哄哄,就餐的船客三五成群的进来,男女老少各色人等,这头嚷嚷筷子不够,那头抱怨汤里没勺,看到服务员焦头烂额,宗杭瞬间觉得,厨房的活也没那么累人。 他放下碟子想走。 无意间一抬眼,又看到易飒。 她拿着餐碟,正皱眉看排长队的人,大概是懒得去挤,四下瞧过,走向最偏远的水果台。 餐后甜点那边,人还挺少的。 宗杭脑子里一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由自主也过去了,他从自助餐桌的后头走,没那么多食客挡道,反而比她先到。 抬头看时,巡查的领班恰好也看向这边,宗杭赶紧理果盘,这边挪挪,那边看看,拢拢餐叉,又拧开牙签筒查看,总是就是要向他传达—— 我好忙啊,我不是在磨洋工,真的好忙,一堆事要做。 易飒过来了。 水果种类挺多,她拿着自助餐夹,目光逡巡,有点举棋不定,宗杭忍不住指菠萝切片:“这个,这个甜!” 厨房工作,还是能接收到不少小道消息的,比如“今儿这瓜熟过了”、“这肉有点不新鲜,做川式水煮的吧,盖味儿”。 削皮的时候,他听到那帮伙工赞菠萝又甜又脆了,他们还分吃了一个,不过没给他。 布餐的服务员忙起来,都拉一张晚娘脸,很少有这么殷勤的,易飒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不但画眼线,而且用的是劣质眼线笔,右眼皮那一块都晕妆了。 真是…… 她跳过菠萝,去捡西瓜。 宗杭讷讷的,想不通自己一句话出去,为什么不见回应,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这西瓜熟过头了,忽然有人走近,叫了句:“易飒。” 易飒手上一顿,那块瓜没夹起来。 宗杭脸上突然火烫,呼吸急促,一颗心狂跳如擂鼓——真感谢卫生口罩,薄薄的一层,收敛了他所有的脸色异样。 丁碛。 这杀过人、手上沾过血的男人,笑得心安理得,一路气定神闲地过来。 易飒掀了掀眼皮,不冷不热:“是你啊。” 她不再挑拣,挨个果盘往餐碟里夹。 丁碛笑:“前两天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易飒不耐烦:“谁想来?姜叔一天一个电话催,烦死了。” 丁碛说:“你就想着,见者有份,姜家是上赶着给你送钱,就没那么烦了。” 说着看宗杭:“麻烦拿个碟子。” 宗杭赶紧从手边那一摞上去拿,手有点抖,第一下拿滑了,咣当一声响,像砸在头上。 然后递过去。 丁碛接过来,继续和易飒闲话家常:“对了,香姐……还好吗?上次去你那儿,麻烦她不少。” 易飒头也不抬:“别人家的帮工,我怎么会知道。” “你后来没回去?” “太忙了,没空。” 丁碛犹豫了一下,怕问得太多反惹来怀疑,于是岔开话题:“你得多吃点,接下来可没像样的饭吃了。” 怎么就没像样的饭吃了? 宗杭想不通,后厨仓库里备得那叫一个满当,再顶个三四顿不成问题,实在不行,鄱阳湖边多的是城市,靠岸补给呗。 下午,工作内容不变,继续蹲着削皮,年纪再轻,腰背也禁不住这么久蹲不动,宗杭老太太一样握拳捶腰时,外头忽然传来人声水响。 有人出去看热闹,回来说,那些人放下了七八条橡皮艇,工具也带得全,看来是要去捕鱼。 宗杭竖起耳朵听他们八卦—— “这帮人八成都是认识的,你看到船客单没?好多姓丁啊姜啊易的,听说是家族旅游,真不容易,现在基本上各过各的,很少有亲戚间能这么聚的了。” “人家等于是包船,听说以前也是在水上讨生活的,这次好像是祭祖还是什么纪念,开船前公司就交代了,咱们只管提供船只和伙食,其他的甭管。” “我看到他们搬了好多箱子上船,听说今晚是大日子,可惜了,就是不让看。驾驶舱那头说,晚上在湖里定锚,还要把咱们宿舍区的通道门给锁了……” “祭祖嘛,估计有不少封建迷信的内容,怕传出去影响不好吧,不过人家出手那么大方,按人头,每人这趟要多上千的辛苦费,咱们就配合一下呗……” …… 近傍晚时,外头再次喧嚣,是那群捕鱼的人回来了,没过多久,八九个人拎桶端盆,居然来了后厨。 厨房里一阵乱,七手八脚,腾了张大工作台给他们。 宗杭偷眼看。 工作台边沿上,一字型排开八个大白瓷碟子。 有个人专门主刀,另有人负责洗递。 他们这趟下湖,捕到的东西不少,鱼类尤多,什么鲤鱼鲥鱼马棍鱼翘嘴鱼,宗杭也认不出,只知道是大小粗细各色鱼等,又有淡水虾、毛蟹、螺贝,还有些压根没见过的绿色植物。 主刀那人手法熟练,削剁撬切,粗略处理了就往盘子里扔:各个盘子里都是越积越高,那些生鱼生虾肉块堆叠,有些神经未死,还在蠕蠕而动,盘底汪一摊血水,不同的腥味叠加在一起,这大杂烩的味道也是够销魂的。 再然后,不蒸煮不煎烤,就这么端走了。 后厨又是一轮议论纷纷—— “这不是给人吃的吧?” “不能这么重口味吧,里头得多少寄生虫和细菌啊。” “没见识了吧,我吃过日本料理,人家就是这样的,生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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