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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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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杭讷讷了会,忽然拿手扶住爬梯:“你上去吧,我帮你扶着。” 那语气,像请客吃饭时拼命劝菜:来来,你吃,不要客气。 但关键是,爬梯是钉子钉死的,根本也不需要扶。 易飒往上爬了两格,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他:“还有件事……” 宗杭赶紧仰头,表情很认真,像要参加期末考的小学生,虔诚听老师划重点。 “你今天在水底下,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 有啊,他看到船底下挂着个人,像飘飘的海带。 他说:“我看到……” 话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立马改口:“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易飒眸光微转,唇角微勾,看着他似笑非笑。 宗杭瞬间局促:“我不会跟人说的,绝对不会,真的。” 易飒笑笑,看出他的确没机心:“行吧,没看到什么就好。” 爬到梯顶时,她低头看了一眼。 宗杭还原地站着,仰着头,一直目送,忽然看到她低头,又惊又喜,赶紧向她挥手。 道别式的那种,挥个不停。 脸还是肿的,但笑得很真诚。 易飒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世上,有人活在阳光里,有人活在阴影下。 宗杭这样的人,真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第一卷 湄公河·水鬼 第二十四章 睡到半夜,丁碛缓缓睁开眼睛。 没急着起,先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他虽然不是水鬼,但受过严苛的训练:在非常安静、没有杂声的条件下,提气集中精神之后,耳力可以分辨出身周几十米范围内的异动。 现在,周围祥和,且安静,角落里,那个地秧子宗杭也睡得正酣。 水鬼三姓有很多行话,自称“水葡萄”,外行人一律是“地秧子”,就这称呼来看,多少有点自我优越:毕竟葡萄水灵灵的,饱满,地秧子常年扒在地上,还干瘪。 丁碛翻身坐起,动作很轻地拉开睡前放在脚边的水鬼袋,摸出形如滴眼液的“亮子”,左右眼各滴了一滴,闭上眼睛,眼球来回转动了几圈之后,重又睁开。 屋内的场景渐渐清晰,带了点夜视成像的阴森气:这亮子是水鬼三姓的秘制,据说制作原料有部分来自猫头鹰和壁虎,都是夜视能力绝佳的生物。 亮子抹在眼睛上,几个小时之内,等同于戴了夜视眼镜,很方便在黑暗中行事。 丁碛随身带了根撬锁的细铁丝出门,猿猴般顺着爬梯纵上船屋二楼,然后开锁、入屋。 关上门时,长长吁一口气。 易飒就住隔壁,他得万事小心。 丁碛打量眼前的房间。 这间是个诊所的形制,正中搁办公桌,桌边堆着行李包和一摞大编织袋,应该是明天外出办货要用,这一点,陈秃倒是跟他一样,都喜欢在出发前打点好所有行李。 靠墙都是货架,右首边的墙上开了扇门,挂了布帘子,连通着陈秃的卧室。 枪这玩意儿太小了,塞哪都有可能,翻起来耗时不说,还容易出响动,不如……直接问。 丁碛放轻脚步,撩开布帘进去。 陈秃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很熟,袒着的肚皮和秃了的头皮都有点泛亮。 丁碛走到床头,左手探下去捂住陈秃口鼻,猛然用力,没过几秒,陈秃喘不上气来,双目陡然暴睁,丁碛快速撤手,拇指在他胸骨上窝中央处狠狠一摁,与此同时,右手细铁丝的尖头戳在了陈秃太阳穴上。 再然后,他俯下身子,用腹语发声,声音很轻:“别说话,配合点。” 腹语其实不是用肚子说话,而是一种运气振动声带的方式,出来的声音与本人完全不同,像是另一个人。 陈秃半张着嘴,喉下吃了他那一摁之后,喉咙里像是被胶黏住,发不出声音、闷、难受、想吐。 他艰难点头。 “你的枪呢?” 陈秃犹豫了一下,抬起右手,摸索到床头的柜子,然后用指腹敲了敲,同一时间,左手不易察觉地缓缓旁移,悄悄探向席子的边缘之下。 “上膛了吗?” 陈秃再次点头。 丁碛用左手轻轻抽开抽屉,枪就在显眼处,最普通的制式,拿起来掂了掂,重量也对。 他把枪插进腰后,右手就势滑入陈秃后颈,想先把他弄晕了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陈秃的左手突然从席子下方抬起,丁碛急瞥眼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赫然又是一把枪! 糟了! 丁碛不及细想,身体自然做出应激反应:那只托在陈秃颈后的手用力猛然一抬,把陈秃的脑袋迅速搂进自己腹间抵住,然后下死力往一侧狠狠一掰。 颈骨折断的咔嚓声响,被柔软的腹部包裹和消音,轻得都没能走出这间屋子。 丁碛屏住一口气,僵着不动。 周围还是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木头因为长年湿热而发出的细小爆声,腹部热烘烘的,那是陈秃临死前呼出的最后一口气,窝在他腹部没法释放。 然后,这具身体渐渐软了、沉了,握枪的手慢慢垂下去,像电影里的慢动作。 过了一会,丁碛缓缓地、动作尽量轻地,把陈秃的尸体放回床上。 他拿过陈秃手边的那把枪,和自己先拿的这把比对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 柜子里这把,是假的,只不过假得惟妙惟肖,连上膛后该有的分量都分毫不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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