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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杭故作老成:“我觉得吧,这种事,贴这个不行,你出面也不行,那得大使馆解决……”

  说着,下意识地往机场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大使馆有人来接你吗?”

  他记得新闻上有报,失踪者家属到了国外,里外前后,都是大使馆人员出面陪同的。

  马老头似有难言之隐,迟疑着摇头。

  宗杭觉得这老头有点拎不清:“这事必须得找大使馆,他们代表国家出面,这边才会有压力,才会上心去破案。你在这瞎贴,破坏人家市容市貌……”

  马老头艰难地说了句什么。

  宗杭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马老头搓着手,脸红得跟猴腚似的:“她是……偷渡……”

  啥?

  宗杭原地杵着发愣。

  海关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迟迟没等到下一个,不耐烦地抬起头向他挥手。

  宗杭反应过来,避瘟似的赶紧拎着包走上前,直觉离马老头越远越好。

  噫……偷渡。

  犯罪行为。

  他虽然不求上进,但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管国内国外,都要出淤泥而不染,离这样的人越远越好。

  §第一卷 湄公河·水鬼 第二章

  取了行李,手机换卡开机,一股脑儿进来好几条微信,宗杭顾不上看,先奔朋友圈。

  临飞前发的那条朋友圈下面一派热闹,有骂商家黑心的,也有求土豪包养的,但这热闹里隐隐透着萧索意味:宗必胜没置评,连“呸”都没给他留一个。

  赶紧撤出来看信息,也没宗必胜的。

  最新的一条是母亲童虹发的,问他:“杭杭,到了没?”

  什么杭杭,都快二十三了,还叫杭杭,宗杭腹诽了一阵,老实地回了句:“到了。”

  跟童虹是不能较真的,童虹有个绰号叫“林黛玉”,从小就体弱多病、情感丰富、敏感多心,年岁愈增程度越深,虽然没扛着锄头葬过花,但是见风、见落花、见杀鸡,都流过眼泪。

  宗杭第一次抗议“杭杭”这昵称的时候还在青春期,当时童虹怔怔看了他许久,慢慢红了眼圈,说:“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现在想叫他名字,还做不了主了。”

  然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洗衣服洗到一半流眼泪,半夜打电话给小姐妹聊心事,说:“你说这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从此宗杭就随她去了,几百年前曹公就已经写得很明白了:跟林妹妹争什么呢,顺着哄着就行了。

  其他几条,都是他柬方的门拖,龙宋发的。

  没错,门拖(mentor),宗杭第一次听都没听懂,查了有道词典,才知道是“导师”的意思:很多外企为了培养新进员工,实行导师制,也就是说就职伊始,除了直属上司外,还给配一位无直接工作联系的资深员工当导师,指导你人生成长,关注你精神健康。

  别看宗必胜一身暴发户气质,做的企业也都浓浓乡镇企业风,但干什么都喜欢跟国际接轨,以脱口能冒出英文单词为荣,比如绩效不叫绩效,叫开皮爱(KPI),师傅不叫师傅,叫门拖(mentor)。

  龙宋让他妥了之后就朝机场出口走,说是有人在那接,接机牌非常显眼,绝对不会错过。

  天高爹远,连空气都透着热带馨香,出口处挤挤攘攘,最大最花哨的那块接机牌就是为他准备的:“宗杭”二字的周围打印了无数飘飘的气球、飞扬的花朵,还有红心。

  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宗杭觉得,东南亚人民的热情就在这花里胡哨中扑面而来。

  而且,举牌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平头小个子阿帕,还羞涩地叫他“小少爷”。

  怎么东南亚人民的称谓如此复古吗?虽然很不符合自己的社会主义气质,但听起来怪顺耳的。

  接他的别克商务车就停在不远处,有个典型东南亚长相的男人正半探出身子向他招手,三七开的分头油腻腻的,笑容黝黑又热情,连身上穿的条衫都跟微信头像上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的门拖,龙宋。

  上了车,别克夹在车流里往外走,前头是辆宾利,后头是辆三轮突突——早听说柬埔寨贫富差距巨大,没想到展示得这么直观。

  车后座上,龙宋和宗杭面对着面笑了又笑,最初关于飞行和天气的寒暄都过去了,即将开启尬聊。

  宗必胜给龙宋打过电话,说是这儿子不成器,童虹又老护着,不好管教,老在眼前晃太糟心了,“索性远远地送出去一段时间”、“你帮我摔打摔打”、“叫他多吃点苦就对了”。

  这话说的,酒店是合资,宗老头是大老板,宗杭这身份,摆出来就是皇亲国戚,怎么摔打?再说了,宗老头前脚挂电话,童虹后脚电话就来了:“龙宋啊,老宗这是在气头上,最多两月,我就让他把杭杭叫回来,这两月辛苦你了,多照顾我们杭杭,这孩子,从小恋家,就没出去那么远过……”

  到后来,像是抹开眼泪了。

  龙宋本来觉得这事不难办,也就是个短期实习嘛,让这两口子一敲打,才知道自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车子离了机场,宗杭没想到居然会有土路,两旁的屋子都低矮,电线拉得密密麻麻,不看字幅标语,还以为是到了八九十年代的中国。

  宗杭找话题:“我英语一般,在这是不是不好沟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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