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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八


  慢慢的,越来越满,肉眼辨识不出什么分别,但偶尔看向门外,总觉得什么都罩了一层纱,蒙蒙的。

  临睡前,郑明山来过一次,说今晚必定会起一场大雾,因为白天是晴天,按照有雾镇的惯例,白天越晴,晚上的雾就越大。

  还跟罗韧说,半夜的时候,那浓雾铺天盖地,你要是开门,能看到雾气往屋里飘——比之电视电影里的烟雾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梅花九娘晚上要交代木代重要的事情,想来自己是没机会跟木代见面了,罗韧很早就上床休息,但睡不着——门口总是传来曹严华蹬蹬小跑的声音,跑出去,跑回来,跑出去,又跑回来。

  罗韧受不了,披着衣服起来,终于在某一次截住曹严华:“你跑来跑去的干什么?”

  曹严华文绉绉回答:“学以致用啊。”

  “大师伯下午教了我那么多规矩,我不得照做啊,哪怕以后不做,这学完还热乎着,装也得装的积极吧。”

  ——师父就寝之前,弟子该做什么?

  ——整……整理床铺,放……放被子。

  曹严华惦记着给木代铺床,去看了好几回了,想趁着木代去找梅花九娘,房间里没人的时候展一下身手,好叫小师父回房的时候,好好感动一把——没想到木代还在房间里呢。

  罗韧奇怪:“不是晚饭后就去跟梅花九娘谈事情吗?”

  曹严华也说不清楚:“我小师父去了几次了,好像太师父让她等,说时候还没到,她只好等着,又不敢离开。”

  ……

  既然是想给木代献殷勤,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罗韧也就由得他去。

  回到房间,出乎意料的,居然收到神棍的电话。

  劈头盖脸问他:“小萝卜,你找到那个什么‘云岭之下,观四牌楼’了吗?”

  罗韧一时语塞。

  别说找了,这两天,他都几乎把这事给忘掉了。

  好在他反应快,脱口就把皮球扔回去:“你找到了?”

  神棍说:“我做了一点研究,一点点研究。”

  这么谦虚地说着“一点点”,语气却又是骄傲的,罗韧心里一动,觉得神棍那里,可能有突破了。

  “云岭,有三个可能的解释。第一是,高耸入云的山岭;第二是,安徽省有个云岭镇;第三是,云南西北的雪山,是澜沧江和金沙江的分水岭,主峰是玉龙山。”

  玉龙?那不就是丽江吗?

  “我觉得,第三种最有可能,但是这个云岭,它的山脉蔓延很长,你想呢,两条大江的分水岭,大江有多长,这个云岭就可以蔓延到哪,而且山岭是有分支的,所以我觉得,云岭之下,不一定是丽江,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范围。”

  罗韧同意:“所以这两句是个定位,云岭之下,划定了一圈范围,观四牌楼,才是真正的定位点。”

  神棍说:“这个观四牌楼,如果这个‘四’代表‘四间’,那么它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牌楼。”

  “为什么?”

  神棍“哼”了一声,罗韧这句“为什么”在他意料之中。

  “小萝卜,没读过什么书吧?你知道牌楼是什么吗?牌楼是一种传统建筑,最早,周朝的时候就有啦,在古代,多用于表彰、纪念。”

  “牌楼常见的形式,有一间两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这是个什么说法呢,你想象一下那格局,如果是一间,两边是不是两根柱子?如果是三间,是不是要四根柱子来分?”

  罗韧大略清楚:“所以,如果是四牌楼,就是四间、五根柱子?”

  神棍得意的大笑:“小萝卜,我就知道你要说四间,你这个没文化的。你没注意到我说的牌楼,基本都是单数吗?”

  好像是,一间两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间数都是单的。

  神棍洋洋得意:“这就要说到建筑的美学了,我们古代的建筑,不但讲究对称,还讲究中心突出,一三五这样的单数间,其实是为了烘托最中心的那间,最中心的一定会做的更大、更华丽。”

  罗韧明白了。

  难怪形制是“四”的牌楼很少见,也是,两两对称,就分不出主次来了。

  神棍做总结陈词:“所以,如果云岭之下的范围里,有这样一座奇怪的牌楼,一查就查出来了。我已经委托了一位老朋友帮忙查了,就这两天,等着啊,一定有信儿的。”

  说到末了,几乎是神采飞扬,挂掉电话的时候,就差给他个飞吻了。

  罗韧看着手机苦笑。

  真奇怪,凶简的追查有了突破,他居然没什么兴奋的感觉。

  是因为猎豹吗?

  猎豹如果追查他,第一时间应该会查到丽江——虽然委托了青木暗中保护,但还是有点担心红砂和一万三,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关于谁给曹解放的嘴巴缠透明胶,这是件伤害小动物心灵的事儿,一万三和炎红砂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做。

  于是石头剪刀布。

  五分钟之后,炎红砂手持透明胶带,走向了院子角落处的曹解放。

  今晚的曹解放显得有点忧郁,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的热闹触动了它的乡愁,它看起来,总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炎红砂一脸干笑的凑近曹解放。

  慢慢地、哧拉哧拉的,把胶带抽起,还跟曹解放套近乎:“解放啊,这也是为你好,我们张叔想吃鸡都想疯了,你今晚上如果还叫,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曹解放警惕地看炎红砂手里的透明胶。

  炎红砂继续瞎掰:“解放啊,这个是好东西,就跟唇膜似的,你敷一晚,保准与众不同……”

  她觑准时机,胶带猛然朝曹解放嘴巴上一裹。

  曹解放要是肯乖乖让她裹,那实在是对不住自己个性的张扬解放呢。

  但见它双翅一张,一句气冲牛斗的“呵……哆……啰”,胡乱扑腾着从炎红砂肩膀上飞窜了出去。

  小样儿的,治不了你了!炎红砂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纱,杀气腾腾,顺手操起院子里的扫帚,边扑边追。

  曹解放且战且退,很快就被炎红砂堵在了一条街外的巷子里,炎红砂袖子一撸,指着它下命令:“立定!不许动!”

  曹解放耷拉着脑袋,立定。

  炎红砂说:“这才对嘛。”

  她小心翼翼走近,觑准方位,正待一个虎扑,曹解放忽然振翅飞起,蹬着她脑袋顶飞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居然还学会迷惑敌人了!还敢踩她脑袋,炎红砂差点气疯了。

  曹解放,有本事你别回来!

  她攥着透明胶往回走,刚出巷子口,忽然愣住了。

  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倚着墙站着,清瘦,但不孱弱,目光锋利,脸色阴沉,约莫高了她一头,正冷冷看着她。

  手里,抓着一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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