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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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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抓、抱腰、掀腿、贴地铲、拿头顶,有一次还虚晃一招:“咦,大师伯,太师父在你后面!” 郑明山懒得理他,手摁着他头顶往外一旋,像旋了个陀螺,然后补一脚,曹严华就摔出去了。 罗韧在边上抚额,木代拿手掩着眼睛,两人的身体语言表达的一个意思:都不忍心看了。 曹严华悲从中来,趴在地上不想起来,一抬头,看到正前方的碗,立在门槛正中,真像个搔首弄姿的贱人啊。 郑明山看罗韧:“这小胖墩看来不行,看你的了。” 罗韧笑笑,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 曹严华撑着胳膊爬起来,心里为罗韧加油:揍他!小罗哥!帮我揍他! 郑明山盯着他看,眼神讳莫如深,罗韧反而笑的坦荡洒脱,过了会蹲下身子,两只手,把地上的海碗端起来。 说:“头一次上门,没带礼物也就算了,怎么好意思踢翻大师兄的饭碗啊。大师兄吃饭。” 木代屏住呼吸,看看郑明山,又看看罗韧。 郑明山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罗韧手里的碗,过了会伸出手,接了。 说:“挺懂礼貌的。” 说完了,捧着碗,拖鞋踢踏踢踏,进屋去了。 木代吁了一口气,握住罗韧的手,说:“没事了,走,进去吧。” 两个人进了连接内外门的甬道,看背影,开始还是牵着手的,到中途时,罗韧伸手搂她,两个人就偎依在一起了,无限甜蜜。 进了内门才想起曹严华:“曹严华,跟上啊。” 那声音,袅袅娜娜,翻过门楼,翻过马头山墙,抛在渐晚渐浓的夜色里,惊起墙头一只猫,池塘一双鹅,还有林子里扑棱棱几只鸟。 曹严华坐在地上没动,汩汩两行泪瀑布样冲刷在心头。 特么的这辈子亏就亏在太缺心眼儿了,人太实诚了——原来不是考察功夫,考察人有没有礼貌你早说啊!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儿信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炎红砂和一万三也回到丽江。 站在聚散随缘门口,恍如隔世,里头还是一样的热闹,只不过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聚散随缘这个名字取的可真好,今日济济一堂的男男女女,昨日明日,各自天涯。 耳边忽然有人故作惊诧:“呦,这谁啊,边城浪子啊?” 习惯了,每次回来,伸头缩头,都要挨张叔这一刀的——好在他早有准备。 一个眼色示意,炎红砂笑嘻嘻开口:“张叔,你看一万三胳膊,都打石膏了,都是为了木代呢,摔的。” 反正,把事情往木代身上推就行了,她是小老板娘,只要霍子红不发火,谁都没法朝她生气。 果然,张叔不好说什么了,瞥一眼一万三的胳膊,又瞥瞥他怀里的鸡,态度还端着生硬,语气已经软下来:“这趟还算聪明,知道带只鸡回来赔罪,这什么品种?肉鸡啊?怎么长的花里胡哨的,能下蛋不?” 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手势熟练,把两只鸡翅膀一拐一粘,拎起来看。 曹解放很愤怒,爪子在半空里蹬,叫:“呵……哆……啰,呵……哆……啰!” 大概是想说:下什么蛋!老子是公的! §第六卷 第10章 郑明山给罗韧和曹严华安排住宿,堪称随意,带进前院,抬手一指两间黑洞洞的厢房:“你俩住那,被子什么的自己找,可能在柜子里,找不到就将就一下,其它自己解决,别问我——我也前两天刚到,对这些杂事不熟。” 说完拍拍屁股,踢踏踢踏带木代去了后院:梅花九娘是住后院的,木代和郑明山虽然长久不住,但后院一直有他们的房间,而且定时打扫,一切按在有雾镇练武时来。 罗韧和曹严华相对苦笑。 推开门,一股沉闷气息,夹杂些许霉味,罗韧掏出手机照亮,好不容易找到门后的灯绳,揿亮,然后对着屋子苦笑。 这大院里,常年只住梅花九娘一个人,几乎不待客,所以可以理解,多出的房间确实也没什么拾掇的必要——只几样老式大件,床倒是古色古香雕花大床,但别说被子了,连褥子都没,只横了床板。 角落里有个万历柜,上层是亮格,下头是双开门的藏柜,攥着黄铜把手拉开,里头胡乱团了几床褥子,迎面一股经年累月没动过的味儿。 身后有脚步声,是曹严华哭丧着脸进来:“小罗哥,这能住人吗?我那床上,板还掉了一块。” 罗韧把柜门关上:“将就吧,就当是师门对你的考验——梅老太太还没有批准你入门,你就嫌东嫌西的不大好吧,更何况……” 更何况,第一次上门,就拼了命地要打翻大师伯的饭碗,已经失分不少了。 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心眼实诚?曹胖胖哀怨地认命了。 前院没热水,只一个角落里的水龙头,龙头上长满青苔,水流细的跟拉线似的,罗韧懒得折腾,就着凉水洗漱,草草抹了把脸,回房睡觉。 实在嫌弃那褥子,直接和衣躺在床板上,这一日夜,等于是连轴开车,耗心费神,几乎是头刚挨着床板就睡着了。 却又睡不踏实。 总像是听到水声,咕噜咕噜,在耳边翻着水泡,他翻了个身,无意间睁开眼睛,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暴雨来。 哗啦啦大雨如注,大风撼打着转轴的雕花窗扇,透过窗开的缝隙,看到白色的雨线斜打,一低头,屋里的积水已经快漫到床沿了。 下这么大雨吗?曹严华怎么睡得一点动静都没?罗韧坐起来,叫:“曹严华……” 水里有一处在冒气泡,紧接着水花翻腾,突然间有个脑袋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颤抖着伸出手向他,说:“罗,救我。” 尤瑞斯? 罗韧的脑袋像被重锤击了一下,嗫嚅着嘴唇,几乎扑跌到水里,那水突然变作了深邃之至的蔚蓝海洋,晴空下,无数泛着银光的飞鱼贴着海面穿梭。 尤瑞斯的身边如同泛开泡沫的血潭,嘶声叫他:“罗,罗……” 罗韧拼命伸手,想抓住尤瑞斯的手臂,但总差那么一线一厘,海水开始淹没尤瑞斯的下颌、嘴巴、鼻孔,到最后,只剩下粗短卷发的颅顶。 罗韧的眼泪流下来,说:“对不起,尤瑞斯,对不起……” 他浑身哆嗦,痉挛样,又热又冷。 对不起,是我自己想为塔莎报仇,不应该搭上你们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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