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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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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了,觉得自己有点文绉绉的,这群娃娃们根本不知道“景点”是什么意思吧,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没想到,那大孩子居然听懂了,说:“有啊,我们村有八卦观星台。” 神棍一下子震惊了。 居然不是“老子休息处”、“老子饮牛处”或者“老子摔跤处”,而是“八卦观星台”这样有文化有气质的名字!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能带我去看看吗?” 娃娃们很兴奋,簇拥着他往一个方向去,或拽或拉。 下一刻,当八卦观星台出现在神棍面前时,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扫帚迎面扑了一下,扫帚拿开后,脸上还扑簌扑簌往下落灰。 就是一块石头,下半截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大概面盆大小,倾斜着,周身长满青苔,倾斜的下半部分是下凹的,里头积了浑浊的雨水,有蚊子的幼虫在水面上欢快的划来划去。 这叫八卦观星台? 一个人站上去都嫌局促,歪的架个接地望远镜都嫌不稳,也好意思起这么气势磅礴的名字? 神棍悻悻跟一群娃娃们告别,那个大孩子叫栓子,跟在他后面喊:“你没车走的啊,拖拉机太阳一下山就不开了。” 竟让这乌鸦嘴说中了。 神棍在大路口一直等到月亮上了天,唯一经过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头驴,还是放养的,经过他时,鼻子里喷气,满脸不屑。 神棍只好又折上山,也巧,敲开的第一户就是栓子家。 栓子父母在城里打工,家里只他和爷爷老栓头,乡下人实在,收了他十块钱,就给他理出铺位来,还包饭。 晚饭是南瓜粥和烙饼卷青椒,还挺香,神棍卷了烙饼倚着门乘凉吹风。 篱笆院外的小路上走来个黑影,佝偻着腰,近前看,是个老头,花白头发,背着的手里握了根黄铜烟袋。 老栓头出来打水,跟那人打招呼:“尹二马,又去八卦观星台睡觉啊?” 语气里有几分嘲讽。 尹二马像是不曾察觉,气定神闲回答:“是。” 然后不紧不慢走远。 神棍心里一动:这尹二马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没见识的乡下农户。 老栓头回过头,跟神棍解释:“那个人,也是有毛病,平时说话做事都正常,就是到了晚上会犯病。” 神棍兴奋了,犯病就表示事情稀奇、不正常,这正对他的口味。 “怎么个犯病法?” 老栓头一边说一边嗤嗤笑:“他每天晚上,差不多这时候,就去那个什么八卦观星台,说是看星星。其实好多人撞见过,他就是去睡觉,到那往地上一躺,躺一会,又拍拍屁股爬起来回家,下雨下雪,从不间断。” 他向神棍寻求认同感:“你说,这不是犯病是什么?” 这不一定是犯病,科学一点的说法叫强迫症,文艺一点的说法叫个人爱好,敷衍一点的说法叫任性。 神棍的心痒痒的,说:“我跟去看看。” 蹑手蹑脚跟上。 照明不成问题,山里的月光好像都比别处来的亮,照在地上,银子似的明晃晃。 很快就到了那块所谓的八卦观星台。 老栓头讲的半点不差,那个尹二马烟袋往扎衣服的白色裹布腰带里一插,就势躺了下去,严格说来也不是躺,侧卧,一动不动,跟上床睡觉没两样。 这叫看星星? 不远处的神棍纳闷地学着他的姿势扭头:从这角度,死也不会看见星星的吧,视线都被那块半截埋在土里的石头给挡住了啊…… 慢着慢着…… 神棍回过味来,这尹二马,其实是在看石头吧。 正琢磨着,尹二马那头已经完事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双手往背后一背,又不紧不慢原路返回。 觑着他走远,神棍一溜烟小跑,又到八卦观星台,嗖的躺倒,按照记忆中的尹二马的位置,挪挪扭扭着侧卧。 那块石头黑魆魆的,像是跟夜色融为一体,但石面上,又有一面亮,像是低角度倾斜放置的一面镜子。 想起来了,这是石头低洼处的那些积水。 神棍眯着眼睛去看。 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这水面虽然小,但是往深处想,也许把整片天都倒映进去了。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尹二马这个人,很有点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诗情画意:他可能真的在看星星,看星星也未必真的要抬头,低下头也可以的。 冷不丁的,水面上泛起一点莹亮。 不是看走了眼或者光反射的那种亮,就是凭空出现,神棍甚至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今儿晚上月朗星稀,只那么隐约可辨的几颗,不可能出现能这么清晰投射在水面上的大星。 神棍屏住呼吸。 第二点亮随即泛起,距离第一点有些距离。 那亮,真的像隐在水里亮度不定的星星,这尹二马,或许真的是在观星。 神棍觉得自己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颗心紧张地砰砰直跳。 第三点,第四点……第七点。 错次排列,形状像一把……勺子。 北斗七星? 没错,就是北斗七星。 这普通的小村子的一块石洼里积的水,怎么会现出个小北斗的星样来呢? 神棍惊讶极了,又是兴奋又是困惑,他赶紧掏出手机,调到相机模式,对焦。 拍的时候,手还是激动的颤了一下,图像有点糊,但七个亮点还是勉强可辨。 刚拍完,水面上的影像又有变动,从他的位置来看,最下头的三个和靠上的一点亮度慢慢隐去,变成了暗红颜色,剩下的三点似乎更亮了。 然而这景象也只持续了几秒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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