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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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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讲过,老族长肚子里有墨水,闲暇时就给人讲历史故事,引经据典有根有据。 “珠徙珠还”的故事,出自《后汉书·循吏列传》,讲的还是合浦的传说,说是前任守宰见财眼开贪得无厌,遣人采珠不知节制,结果老蚌都迁徙走了。后来孟尝任合浦太守,他为官清廉,造福百姓,到任还没满一年,怀珠的老蚌又纷纷回来了。 其实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只是珍珠固有的消长规律,孟尝给了老蚌可持续发展的休养生息时间,并非什么清官感动上苍的神迹,但在老族长的想法里,不是这样的,,他坚信老蚌都会回来的。 一万三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村里的人就越来越少,有一天,这老头发了魔怔,把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抱了出来,放进采珠船,划船出海了。他说,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这海也不能绝了村子的路。” 一万三仿佛看到,薄雾依依的清晨,平日领受香火的牌位横七竖八地倒在船舱里,老族长摇着船出海,嘴里念叨着:“列祖列宗在上,列祖列宗在上啊……” 一万三居然为他感到凄凉,胸中泛起不知名的苦涩况味:“然后呢?” “再然后啊……”村人忽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左右看看,像是怕谁听到。 他伸出手,手背向上,空气中划出平直的一道,然后嗖的一下掉转成手心朝上。 “翻了,船到水心,翻了,记不记得前头我说,有个女人划船,也翻在海里死了?人家说,水鬼索命呢,还有人传,说是个女人,拽着脚就把老头拖下去了,瘆人的很呢……” 他哆嗦了一下,先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叔跟木代聊过之后,也怕她多心,不过这两天看下来,言笑晏晏乖乖巧巧的,倒是还好。 但是,木代到底适合干什么呢?张叔把自己知道的、听过的那些工作一个个拿来往她身上套,觉得都行,但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当初木代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说过:“我对坐办公室给人打工是没兴趣的,上大学嘛,为了素质啊,基本素质。” 还以为她说着玩儿的呢,原来不是,霍子红在的时候,张叔也忧心忡忡跟她讨论过这个话题,霍子红比他想得开,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木代要是暂时还没找着自个的路,就让她玩儿呗,人这辈子,能心无旁骛开开心心只管玩的日子,其实不多。” 既然是老板娘发话,张叔也就不说什么了,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没有听到霍子红接下来的话。 “说不定,以后想回到这样的日子,都回不来了。” 这天下午,张叔给人面试。 是真面试,一万三个小兔崽子说走就走,张叔搞不明白那些红红白白的酒水,曹胖胖吆喝的倒是卖力,进了吧台也是熊瞎子一个。 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一万三还真是个技术型人才。 面前坐着的调酒师是相熟酒吧介绍过来的,硕大黑眼圈,一脸的欲求不满,吊儿郎当,坐没坐相,张叔看了就来火。 他咳嗽了两声:“你都在哪些酒吧干过啊?做调酒师几年了啊?自我介绍一下,自我介绍。” 话还没完呢,就听到木代欢快的一声:“大师兄!” 张叔吓了一跳,先还以为自己面试的是木代的大师兄,直到她蹦蹦跳跳迎出门去,才知道是想岔了。 张叔好奇地往外看。 木代的同门师兄?自己也还从没见过呢。 另一个因为听到“大师兄”三个字而血脉贲张的,是曹严华。 大师兄哎,传说中总是让小师妹爱慕的死去活来潇洒如风的大师兄哎! 他脖子伸的长颈鹿一样,目光所及,脸上的笑慢慢僵住,感觉上,笑都凝成了冰,拿锤子一敲,就会哗啦啦往下掉冰碴子。 这就是木代的……大师兄? 进来的人大概四十来岁,中年发福,脑袋已经开始谢顶,佝偻着背,穿的也松松垮垮,这形象,真是丢尽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习武之人的脸啊。 木代欢欢喜喜地挽着那男人的胳膊进来,一通介绍:“这是张叔,这是我们酒吧帮工的,曹严华。师兄,你可以叫他曹胖胖。这是我大师兄,姓郑,郑明山。” 曹严华还没有从对大师兄的幻灭中恢复过来,有些不知所措,蓦地瞥到郑明山的腿,话不经脑,脱口冒了句:“大师兄……这腿……恢复的挺好啊,呵呵……” 糟了,怎么能这么说,木代提过,大师兄因为做贼,腿被师父打折了,于学武之人来说,这一定是不能提的禁忌…… 自己这破嘴啊,曹严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郑明山听的云里雾里,低头看自己的腿:有问题吗? 木代生怕穿帮,推着郑明山落座:“大师兄,你坐。” 又来吩咐曹严华:“我大师兄喜欢喝白酒,酒吧没有,你去买二两,二锅头就行。要是有下酒的小菜,花生米啊,猪耳朵啊,也带点。” 白酒、花生米、猪耳朵?在如此精致曼妙小资情调的酒吧里? 他们这里是酒吧,又不是路边摊! 曹严华没忍住:“土不土啊小师父,人家都是咖啡鸡尾酒,他在那刺溜一口小酒,又嚼两口花生米,这不搭啊。还有啊……” 他偷偷指了指郑明山:“兼职包工头吗?工地上直接过来的?” 木代瞪他。 “曹胖胖,人不可貌相。我告诉你,我大师兄很厉害的,他是退役特种兵,后来给有钱人做过押款的保镖,一个人单挑过六个路匪呢。” 曹严华的嘴巴张了张,有点合不拢了。 “还有,我大师兄开武馆的,桃李满天下,弟子们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了,还不快去!” 曹严华一溜烟的去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更何况是师父的大师兄呢。 木代先给郑明山倒茶:“大师兄,武馆里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 郑明山比木代先入门,只学了几年,他对轻身功夫兴趣不大,征得师父同意之后转攻其它,南拳北腿来者不拒,练的杂,又有自己的事忙,论到师门功夫的系统正统,还不如木代。 所以他开武馆教习,不算是师门授徒,杂七杂八格斗长拳什么都教。 他并不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武馆,也就是培训班,一年办个几期,其它时间忙自己的……正好接到你电话,离的也不是很远,顺道就过来了。” 一杯茶下去,直入主题:“怎么忽然想到要找事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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