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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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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多半是神棍极想撮合、但一直无从下手的炎红砂和一万三了,听说一万三也姓江,跟他五百年前是一家——果如神棍说的那样,这两人之间气场有点别扭,明明很登对,不当情侣可惜,但当了……好像又跟大众意义上柔情蜜意的情侣相去甚远。 不过,最吸引江炼眼球的,还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个胖子。 这胖子三十多岁,油光满面,体型富态,一身名牌,那架势,活像前来开发大西北的暴发户,就是他亮着嗓子接了神棍的话茬:“棍哥,它能不胖吗?作为一只中年男鸡……”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称呼怪怪的,又临时修正了一下:“……中年雄性山鸡,不健身不进取,没有危机意识,整天和一群凤子岭的乡下山鸡妹子混在一起,沉迷女色,它能有什么前途?” 神棍痛心地蹲下身子。 直到这个时候,江炼才看到,神棍面前,有只肥嘟嘟的山鸡,毛羽极鲜艳油亮,鸡和人一样,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在他看来,这鸡很适合下锅。 神棍怒其不争:“解放,你当初也英俊过,看看现在,你这脖子粗的,挂鸡牌都嫌勒,你就这样自暴自弃了?” 曹解放轻蔑地看了神棍一眼,挪着步子,支撑着肉嘟嘟的身体,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看来,这是一只高傲的鸡,没颜值可以、没身材也淡然,但断不能没有架子。 神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胖子:“曹胖胖,怎么把解放带来了?你们不同路啊。” 这五个长住丽江,但曹解放早归隐山林、落户函谷关的凤子岭了,一南一北,山长水远。 曹严华伸手捋了捋即便长途跋涉、但依然一丝不乱的发型:“当年收凶简,解放也是出过力的,现在你跟我们说要彻底了结了,这历史性的时刻,还能不带解放一道经历?”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哦哦哦”声由远及近。 江炼回头看,原来是江鹊桥,正一溜小跑着下坡,估计是听到动静,尤其是有同类的动静,按捺不住,跑出来瞧热闹,它跟一干人不熟,于是直奔江炼,到江炼脚边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怯生,反常地把身体藏在江炼的裤管后,只羞涩地探了个脑袋出来。 罗韧一行倒没太在意江炼,把他当成了看热闹的山户,倒是曹解放,忽然一改之前的松垮,脖子昂起来了,身子挺起来了,连目光都凌厉起来了,愣是从中年发福的身躯中,努力挺出了一丝早年的英俊风采。 罗韧几个人,都不是喜欢到处结交的,神棍知道他们的性子,也不打算主动把他们引见给山户,再说了,时间还早,孟千姿她们还都没起床呢。 不过,他估摸着,山户会主动来拜访的:山户不是喜欢结交有本事的人吗,而且,段文希和梅花九娘有旧,四舍五入,就是孟千姿和木代有旧,双方怎么着都会见个面的。 三重莲瓣,身份到底不同,山户们很快腾出一间小毡房给神棍做会客室。 江炼没跟进去,人家老友见面,他在边上杵着算个什么事儿? 不过,他从毡房边经过时,下意识停了会。 听到里头笑语不绝。 听到曹严华说:“棍哥,真要收啊?这几年,它让我身强体壮,力大无穷,壁虎游墙都游得贼溜快,我跟它处出感情来了,哎呦真要分别,我怪舍不得的。” 一万三哼了一声:“曹兄,你这是什么心理?凶简给你点好处,你就跟它讲感情了?我们中要是出个叛徒,是你没跑了。” 罗韧说:“还是应该收,老在我们身体里,始终不是好事。” 炎红砂咯咯笑:“当然应该收,不然木代跟你,孩子都不敢生,我这干妈做的,有名无实啊。” …… 再然后,门帘放下,毡门带起,里头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江炼绕过毡房,一路走到坡上,捡了块石头坐下,看渐渐散去的薄雾,也看那个紧闭了房门的毡房。 他觉得怪羡慕的。 §第九卷 石人一笑 第二十四章 有那么一段时间,江炼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羡慕什么。 反正吧,要不着的糖,吃不着的饭,都是进不了他的嘴、但能痒得着他的心的。 他坐在石头上,看毡房,看人,也看远远近近的山,看到起灶生烟,看到各屋送饭,看到况美盈进进出出。 没人喊他吃饭,他这两天的饭搭子神棍,当然是想不起他来了,至于美盈么,眼里估计只能看得到韦彪吃得好不好…… 江炼正出着神,忽然听到孟千姿的声音。 “你这一脸向往加哀怨的,什么表情啊?” 江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一看,真是她,没坐轮椅,一手拄着登山杖,一手扶着辛辞。 江炼没立刻迎上去,就着晨光看了她好一会儿。 真是好看,清清爽爽,唇红肤白,发髻高挽却松结,许多碎发垂下,但并不嫌乱,别有风致——他不知道那又是辛辞手笔,给她结好发之后左一拉右一扯的,一定要扯出松而不垮的凌乱美来——只是颇为陶醉地想着,咱们千姿,真是好看,胡乱扎个头发都美。 孟千姿不满意了,拿登山杖戳点地面:“你还坐着?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江炼这才笑着过来,把辛辞换下:“怎么没坐轮椅?” “该练着走路啦,三妈说,对轮椅越依赖,越站不起来。” 边上的辛辞清了清嗓子:“那……千姿,我回避?” 孟千姿嗯了一声:“没你的事了,待会江炼送我回去。” 说完了,人却不挪窝,只是颇为玩味地看辛辞走远,然后偷偷向着江炼说了句:“辛辞有点情况。” 是吗?江炼好奇:“怎么说?” “以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杵我边上,不叫他走,他就高高兴兴待着。这两天,屁股上长针似的,坐不住,动不动就是‘千姿,那我走了’、‘我忙去了’,他有什么好忙的?我不就是他忙的重心吗?” 还真的,江炼看了眼辛辞的背影:那小步子迈得,的确挺松快。 他忽然想到自己:每次去找千姿时,大概也是这样,要遮掩,又遮掩不住,步子、肢体,哪怕一根头发丝儿,都背叛他,会叫外人看出端倪来。 他扶着孟千姿在石头上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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