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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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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得非常突然,像是喉头被什么扼住了:一般情况下,那种拖着音的啜泣,是不大可能停得这么干脆彻底的。 辛辞的心头掠过一阵掺带了不祥的异样,他抬头看白水潇。 白水潇像是不动了,嘴巴半张,喉头里发出极轻的“嗬嗬”声,面色迅速灰白下去,两个眼球也似乎极缓慢地、在往更深处凹陷。 帐篷里安静极了,那几个看守为了给辛辞“创造”更合适的聊天机会,都或侧或背了身去,凑在一处看着什么,谁也没注意到这头的变化。 辛辞害怕起来,他舔了下嘴唇,抖抖索索问了句:“白小姐,你……怎么了啊?” 同一时间,孟千姿一行已经渐渐接近崖顶。 其实整治完白水潇之后,仇碧影就在着手放绳救援这件事了:从外头调进更多的绳、再拼接起来,都不是难事,难的是“避山兽”——仇碧影身形较胖,并不适合下绳,又要以血书符,这一项项的,难免耗费时间。 孟千姿这头的推进也快不起来:下绳可以速降,上绳却不能“急窜”,只能实打实、一步一步慢慢来,即便一切平顺、最后一程还有上头的人助拽,也花了足有三个小时。 最欢腾的莫过于那只小白猴了,全程跟随,忙着纵上蹿下,吱吱喳喳,就跟有它什么事似的——明明没人需要能量棒,还殷勤地从小挎包里抓取出来,送完孟千姿又送江炼,唯独不给神棍送,估计还记着被他砸了一石块的仇。 崖顶一干人望穿秋水:放绳之后不久,掂绳的人就察觉出下头多出了重量,而且绳身不是静止的,一直有节律地轻颤,显然是下头有人正在上攀,算算数量,恰好三个——这一好消息很快传开了,时间过得越久,聚拢来看的人就越多。 仇碧影先还装得漠不关心,不想表现得和那些山户一样沉不住气,说什么“爬着爬着不就上来了吗,多个人看,小千儿也不会爬得更快”,哪知到了末了,听那头人声喧嚷,心里头痒得难受,也凑过来瞧。 距离崖顶还有十多米时,上头的吵嚷声更翻沸了,江炼拉了拉神棍,示意他慢点:山户翘首以待的,可不是他们,这种事,还是分清主次为好。 果然,孟千姿第一个上了崖,上头的欢腾声刹那间连成一片,及至江炼和神棍互相扶持着上来时,曾经的一幕又重演了:没人理会他们,只晾他们在边上干站着,孟千姿是众星捧月,他们连星都不是,只是边边上镶底的云。 好在,神棍神经大条,浑无所谓,还踮着脚尖瞧热闹。 江炼也习惯了,毕竟是人家山鬼主场。 只是,看被簇拥在中心的孟千姿时,觉得有些陌生: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这人不难亲近,不过,一旦她回到山鬼的大群体中,彼此的距离感就会变得很强,明明抬眼即见,也觉得她很远。 有个满脸带笑的中年女人,正拉着孟千姿左看右看,说她:“小千儿,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 孟千姿回答:“怎么可能,哪有这个年纪还长个儿的?” 那女人又问:“你是不是黑了?” 孟千姿气急:“怎么可能?天黑,给衬的!” 这应该就是她口中的“五妈”了,江炼觉得这对答暖心而又可爱,不觉微笑。 只是,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不止是他,搅嚷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了—— 有让人毛骨悚然的骇叫声,正自较偏的一隅传来。 这声响起得太突然了,又或者是眼前的场面太过振奋,一时间来不及调整适应——崖上的山户面面相觑,在那一刹那间,都有些迷茫。 孟千姿第一个听出这声音,心头打了个激灵,脱口喝了句:“辛辞怎么了啊?” 辛辞已经吓得魂魄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他问完那句话之后,白水潇自然没回答他,但是她动了,事后想想,那是一种假象——她没动,可是她全身的皮肤都在向内塌萎干缩,嘴巴内瘪、眼眶深陷,连眼球都像被什么往内吸去,所有变化,都硬生生在眼前发生,他自然会觉得她在动、全身上下都在动。 对辛辞这胆子,实在不该苛求太多。 他脑子里一轰,瘫软在地,没命地大叫起来。 帐篷里还有别人,听见声响,怕不是以为他遭了攻击,赶紧冲了过来,待看到白水潇的模样,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几声“卧槽”脱口而出。 这种时候,走为上策,最不济,也要离白水潇远远的。 几人拽手抱腿,倒拖着辛辞往外去,哪知白水潇突然弹跳起来——也不是弹跳,是体内抽搐的力道太强,使得她那被捆绳捆缚着的、原本委顿在地的身子,忽然如半瘪的气球充足了气般挺弹起来,与此同时,一张脸正转向这头,只剩下黑窟窿的两只眼,直勾勾盯着众人:那几乎是个皮包着骷髅的形状了。 这一下,不止是辛辞,连那几个山户都吓得腿软,一屁股坐翻,哑声嘶嚎间,手脚并用着往外蹭挪,还未及出门,又突然觉出强烈的不适: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神经不堪其扰,但身周,分明就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这个时候,崖上那一干人等,也已经赶到了帐篷外,也都同时感觉到了颅脑针尖般的隐痛和震荡,有几个耐受力弱点的,没能支撑得住,当场干呕起来。 孟千姿忍着痛,一把拽落门帘,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不成人形的白水潇。 她刚刚上崖,实在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旁一把拽过孟劲松:“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回事?” 孟劲松压伏着胸臆间的不适,长话短说:“五姑婆怀疑她吞了水精,我们想催吐,一直没成功。” 水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胆……山胆制水精? 孟千姿不及细想,飞快解下背包,迅速取出山胆,拽开包裹的绷布,但她捧着山胆在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心头急急念叨:制啊,你倒是去制啊。 山胆很快有了变化。 原本,它的周身,像是笼了一层润泽的乳白光晕,但现在,明显可以看出,那光晕像彗星的扫帚尾,如被风吹取、又似是被什么力道吸附,向着白水潇的方向略略偏倚了过去。 白水潇的抽搐蓦地停止了。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极度不适的感觉,也消失了。 四周慢慢安静下来,事情太过诡异,人人屏息,没发出半点声响,辛辞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抓的是谁的腿,大口喘息着,不敢往白水潇的方向看,但又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 她的喉部,好像有什么虫子在蠕动。 辛辞吞咽了一口口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很快,事实证明这并非错觉,因为陆续有人叫出声来:“看她脖子上!她脖子上有东西在动,在皮底下!” 没错,这一次,是真正有东西在动了,像吞下肚子里的东西又被硬挤出来,喉管处鼓起鸽子蛋大小的肿块,向着喉口处不断移动,白水潇空睁着眼、一张嘴越张越大,喉间逸出让人极其难受的碎音。 有人实在受不了了,疾步冲出帐篷,哇哇呕吐起来。 白水潇也吐了,最后那一下,像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吐出一口黑褐色、半凝固的血,然后身子一歪,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 周围安静极了。 空气近乎凝滞。 良久,仇碧影才说了句:“过去看看她吐了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有个山户戴上口罩和手套,手里持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摊“血”,拿树枝挑了又挑。 不是血,像黑褐色的烂絮,软塌、松垂。 仇碧影咦了一声,低声喃喃了句:“不是说祖牌……坚不可摧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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