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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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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冠国不紧不慢,再次加料。 〖沈万古〗:就不能找个同性吗?女化妆师很难请吗? 〖沈邦〗:不会产生感情吧,这整天化妆,朝夕相对又涂又抹的……我情感上,接受不了大佬和凡人、比她穷的人以及出家人联姻。 〖邱栋〗:我觉得应该不会,距离产生美,距离太近,彼此没神秘感。 〖沈万古〗:希望大佬理智、克制、机智,不要被门不当户不对的美色所动。 〖刘盛〗:看不下去了啊,化妆师怎么了?职业不分贵贱,化妆师配大佬也挺好啊,一个站在背后、默默支撑起了大佬颜值的男人。 …… 都说女人八卦,其实男人八起来也不遑多让,柳冠国正看得热闹,邱栋突然冒了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群里暂时冷了场。 〖邱栋〗:@柳冠国,柳哥,知道大佬为什么来湘西吗?咱这儿被边缘化,得有两三百年了吧? 这话是真的。 山鬼,在柳冠国这儿,有广义和狭义两个概念。 广义的,这群里的人,都能称之为山鬼,又叫“山户”、“穿山甲”,顾名思义,穿山走林,祖祖辈辈靠山讨生活,多少有些隐秘的本领,低调行事,安静发财,不向外人道。 而狭义的,只指一小撮真正被山“选中”的人,天赋异禀,和山同脉同息,能够进入常人到不了的山腹幽深之处,采撷不为人知的山矿,这一小撮人,也分等论级,还限人数——一般以人体喻山体,从低到高依次是山肩两位、山耳两位、山眉两位、山髻一位…… 山髻还不是最高的,古代髻上有冠,为王为尊者承之,所以山髻之上,还有个坐山鬼王座的,也自然是那一小撮人里最拔尖的。 但那位最早编纂山鬼等级的前人,显然忽略了一件事:山肩山耳等等,都是两个字,念起来利索上口,可位次最高的那位…… 称她“坐山鬼王座的那个”,太长太拗口;简称“山鬼王座”,听起来又像椅子成了精,着实难煞了人——没人出来给标准答案,反给了大家自由发挥的机会,比如柳冠国他们,就习惯叫“大佬”。 最新一届的大佬,自然就是前头被叨来念去的孟千姿了。 山鬼究竟缘起哪个朝代,没有确切说法,不过内部习惯奉屈原《楚辞·九歌》中的山鬼为祖宗奶奶,可能正是有了祖宗奶奶的慈爱照拂,历代山鬼阴盛阳衰,位次高的全是女人。 古早的时候,信息闭塞、经济不发达,不知地大几何,只知山外有山,为了摸清山况,大佬们还会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后来民智开了、国界定了、一本《山谱》把华夏诸山列得明明白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继任者难免懈怠,湘西这种偏远的深山老林自然淡出视线,加上明朝时,旅行家徐霞客又搞歧视、排三六九等,宣扬什么“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正合了大佬们的心思,好么,直接把常住地安在黄山脚下了,题名“山桂斋”,暗合“山鬼”二字。 邱栋说的还算克制,其实湘西这块被边缘化,哪止两三百年啊。 那么问题来了,孟千姿怎么会毫无征兆的、突然间、亲自、过来了呢? 柳冠国答不出,索性把手机翻下,重又操刀:微信群聊就是这点好,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来去都飘忽,无需交代。 才刚剁了几下,眼前一暗,大门口闪进一个人来。 那人穿连身带帽的大黑雨衣,脚蹬黑雨靴,从头到脚被雨浇得一身皮亮。 大佬在房,柳冠国异常警惕,两眼一瞪,下意识提刀,那人却在门口忙着脱雨衣,攥起了又甩又抖。 认出来了,是自己的酒友王庆亮,在午陵山景区当保安的。 柳冠国觉得奇怪:“不是早下班了吗?你大半夜跑这来干嘛?”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王庆亮满肚子气,嗓子一亮,跟破锣似的:“还不就是几个游客,傻逼二货!” §第一卷 山蜃楼 第二章 原来下午的时候变天,说是有大雨,景区在下班前两个小时就安排各处喇叭播报这事,反复强调要注意安全,建议游客提前结束游览。 大多数游客还是惜命的,一拨接一拨地往出口撤,王庆亮还以为不会出什么差错,哪知下班的时候,两个年轻女人找到保安室,哭丧着脸说自己的三个同事联系不上。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三货逞能,进了“禁止通行”的一条未开发岔路,估计是越走越远迷了道,深山里没信号,当然更没可能听到广播。 午陵山区太大,只开发了一小部分,岔道太多,没那个财力造墙围堵,只能在石头上油漆大红色的告示,类似“禁止通行”或者“危险,此路不通”,以期游客们珍爱生命、心存敬畏,哪知隔三差五的,总会出几个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货。 但是又不能放着不管,万一真出什么事,新闻上一报,微博上一转,对景区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王庆亮只好召集了几个人打着手电进山去找,过那个“禁止通行”的口时,觉得这份工作真他妈不值:每个月不到三千的饷,居然还得冒生命危险。 好在还算幸运,里头转悠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找到那三只迷途的羔羊。 王庆亮拿手摁住剁椒的桌沿,脸涨得跟辣椒一样红:“你说,正常人,这种时候,就算他妈不道谢,也不该讲风凉话吧。” 剁刀声太响不利于倾听,柳冠国已经斯文地改成了缓切,听到这儿,微微点头:“那是。” 王庆亮鼻孔都快往外喷白气了:“你知道那几个傻逼说什么?” 他捏着嗓子学:“我买了票的,我们是纳税人,你们景区都是拿我们纳税人的钱造起来的,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该进来找,这是你们的职责!” 是挺气人的,要么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呢,柳冠国附和了两句,还是觉得纳闷:“那你怎么还不回家啊?过我这来干嘛?” 想发牢骚求安慰,寻摸自己婆娘去啊。 这话把王庆亮给问住了:光顾着生气了,自己原本,是要过来问什么来着? 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断片了,人一有了年纪就会这样,脑子时不时卡壳。 柳冠国也不追问,继续斯文地切椒。 王庆亮终于想起来了,他凑近柳冠国:“哎,上次你跟我讲的那个山蜃楼,又叫阴寮的,真的假的?” 啥? 柳冠国心里一惊,一刀切歪,要不是反应快,差点赔一截手指头进去。 他故作镇定,但还是不免结结巴巴:“什……什么楼?我什么时候讲过?” 开什么玩笑!山鬼戒律第一条就是嘴巴得严,“家事”不能跟外人讲,再说了,他头顶隔一层就是大佬,就算犯事儿,也不能赶这时候啊。 “就是咱俩搞了条老腊肉下酒那次,”王庆亮提醒他,“你喝高了,搂着我脖子说你是山鬼,还说刮风下雨的时候,就跟海市蜃楼似的,这山里会起山蜃楼……” 卧槽卧槽卧槽,柳冠国后脊背上已经滚冷汗了:酒也太他妈误事了,得戒酒,一辈子都不能沾。 王庆亮继续绘声绘色:“山蜃楼起来的时候,冷飕飕的,又叫阴寮,活物都不耐(爱)在里头待,争着抢着往外跑……哎,真的假的啊?” 柳冠国回过神来,紧张地打断他:“我还说什么了?除了楼?” 除了楼啊?那没别的了,王庆亮摇头。 很好,柳冠国定了定神,开始自己的表演:“这你都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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