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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她必是在此逗留了很久,也梳理了很久,否则,怎会落下这么多的发?

  当然,以上只是臆测,一切,需待展昭醒来。

  难得的秋晴之日,一睁眼,便是跃动于满室的金色日光。红鸾的脸上不觉露出笑意来,伸手去拂那道道金线。

  之前听门人聊天时提过,端木门主曾经向月焚香,从月老那儿讨得一根月光。月光若能以根数,日光也必然能以根计,不知道将日光缠于指间是什么感觉。

  月光清冷,日光煦暖,若是将日月光华缠于腕间……吓,那该是怎样一副华彩闪耀而又流光莹泽的镯子?

  红鸾闭上眼睛,想象着那日月之镯在自己的腕间灼灼生辉。良久,幽幽叹一口气。

  罢了,所谓的日月之镯,也只有上界那些姿容绝代、仪态万方的女仙才可佩戴。日月之辉,焉能饰精怪之身?

  红鸾用力甩了甩头,披衣下床。

  温孤苇余在练字,案旁放着一小碗青粳米粥,早已凉透。

  “人间的饭食,总是透着一股子世俗之味。”说这话的时候,温孤苇余的眉头轻蹙,面上露出嫌恶的神色来。

  “门主在瀛洲待得久了,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红鸾恭恭敬敬,“只是入乡随俗,也只能将就些。”

  温孤苇余嗯了一声,墨笔在宣纸上辗转拖曳开来。红鸾没有留意他在写些什么,也不想去留意他在写些什么。

  收拾了碗碟,红鸾托了餐盘正要出门,就听温孤苇余道:“慢着。”这一声很轻,但红鸾的心跳似乎都跳漏了半拍。

  自她进屋开始,温孤苇余似乎根本没有抬眼看过她一眼,为什么要让自己站住,难道自己方才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他心意?

  “你的眉毛,画得似乎有些淡了。”

  眉毛?

  红鸾恍惚记起,方才梳妆之时,确实只是匆匆扫了扫眉梢。

  “我这就去房中补过。”

  “那也未免太麻烦了些。”温孤苇余淡淡道,“过来,我帮你画上。”

  红鸾的身子有些僵硬,事实上,自听他说要给她画眉那一刻起,神经就未曾舒展半分。

  为什么要给她画眉?温孤苇余又在想些什么?画眉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和典故吗?

  似乎,只有极亲密的关系,男子才会为女子画眉的。

  她与温孤苇余,断断称不上亲密,为什么温孤苇余总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让人费解的举动?

  与红鸾的紧张相比,温孤苇余似乎要舒展许多。

  他手执青螺子黛石,蘸了些水,晕开的石墨便在红鸾的眉梢迤逦开来。温孤苇余的眼中,只看得到红鸾的眉,精描细画,似是在雕琢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

  红鸾的背上渗出细汗。

  “这样看起来便好很多。”温孤苇余将手中的黛石放下,“要去见展昭,总得收拾清爽才好。”

  红鸾怔住,张了张口又闭上,面上现出慌乱的神色来。

  “我……我没有要去见展昭。”

  “哦……”温孤苇余似乎是突然才想起来,“我忘记告诉你,展昭在偏厅等你。”

  “展昭,在偏厅?他来找我?”红鸾有些不可置信。

  “是。”

  “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很久了。”温孤苇余似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似乎有急事找你。”

  红鸾咬了咬嘴唇,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门主怎么没早些告诉我?”

  温孤苇余抬起头来,眼底尽是深不可测的笑意:“让他多等等不好吗?姑娘家总得矜持一点。”

  “不是的。”红鸾忽然惶恐起来,努力要撇清些什么,“不是门主想的那样,我和展大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我知道门主不喜欢门人和开封府的人有往来,我没有……”

  “你和展昭有往来,这样很好。”

  很……好?

  红鸾又一次怔住,不认识一般看着温孤苇余。

  她确信自己从未对温孤苇余的情绪表达理解错误,以往温孤苇余说起开封府,尤其是展昭时,从来不曾掩饰眼底深深的嫌恶和轻蔑。

  为什么这一次,会“很好”?

  “你该去偏厅了。”温孤苇余将毛笔轻轻置入笔洗之中,墨色登时在水中蕴散开来,“不要让人等太久。”

  目送红鸾走远,温孤苇余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低头看时,宣纸上的字墨早已干了。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这是唐玄宗时梅妃江采萍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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