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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但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当日晚间,展昭与王朝、马汉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展昭的胳膊大放悲声:“展大人呀,巧儿是冤枉的啊,巧儿是不会杀人的啊……李松柏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害了郑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巧儿陪葬啊……”

  展昭立刻听出不对:“李松柏害了郑家?李松柏和郑家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老人家思路不清、絮絮叨叨,偶尔思维跳跃离题万里,我们也就不详述了,简单归纳如下:二十年前,李松柏只是布庄请的一个掌柜,锦绣布庄的主人名叫郑万里,娶妻刘喜妹。一日郑万里外出收账,彻夜未归,隔天消息传来,原来郑万里路遇劫匪,横遭不幸。

  刘喜妹悲痛欲绝,若不是有孕在身,恨不得自杀殉夫。郑家原本就人丁寥落,郑万里一死,布庄的生意便由李松柏接手。这李松柏见财起意,觑着主母有孕无暇顾及生意,暗地里施了些卑鄙手段,只几个月光景,便将布庄的银钱暗地转走,对外只说是经营不善周转不继。那刘喜妹为保住夫家家业,被李松柏哄着以布庄名义借下了好几笔高利贷。可以想见,后续债主纷纷上门逼债,刘喜妹无力还债,便萌了死志,将女儿郑巧儿托付给奶娘张氏后,一把火烧了布庄,自己也葬身火场之内。

  债主并不知郑家孤女得脱,只道郑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李松柏,俨然以郑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郑家的余产,重开锦绣布庄。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展大人,你说这个李松柏还是人吗……巧儿,巧儿她是冤枉的啊……”

  展昭与王朝、马汉面面相觑。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听者落泪闻者动容的百姓悲情故事,李松柏的人品的确让人不齿。

  关键是——

  这对郑巧儿有用吗?

  郑巧儿原本很快就能归家,毕竟她既有不在场的证明,又无杀人动机,而现在,由于张氏的“积极奔走”,郑巧儿短期内是不得脱身了。

  尽管她当夜不在场,但是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买凶也很流行。

  她有杀人动机,事涉上代仇怨。她有杀人嫌疑,她是六指。

  说到六指,就不能不提及张氏提供的另外一条信息,郑巧儿的母亲刘喜妹,也是六指。

  由一件案子牵扯出案中案,在开封府诸人的办案生涯中并不离奇。事情只过去二十余年,想问出当年的一些情况也不是难事。

  果然,王朝自一位老衙差处探听到当年锦绣布庄失火的情形。据称当时的火势极大,众街坊虽有心施救,但俱被火势逼退。大火之中传来刘喜妹凄厉至极的惨叫,闻者无不心惊。

  大火过后,除了熬制染浆的铜锅铁炉尚存,其他所有,均化为灰烬。更可怜的是刘喜妹,被烧得尸首都不曾留下。

  “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吗?”展昭的心里咯噔一声。

  王朝、马汉一同看向展昭,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刘喜妹,可能并没有被烧死。

  展昭决定去锦绣布庄看一看。

  在布庄门口遇上探头探脑的鲁阿毛。看到展昭怀疑的眼神,鲁阿毛吓了一跳,赶紧撇清自己:“我家夫人惦记着凌霄红布,差我来看看锦绣布庄会不会再开张。”

  展昭不解:“城中的布庄多的是,为什么非要在锦绣布庄买?”

  “小的也是这么问,”鲁阿毛挠脑袋,“可夫人说凌霄红布只锦绣布庄有的卖。”

  这怎么可能,开封是天下奇巧汇集之处,区区凌霄红布,也能奇货可居?

  展昭不以为然。

  推门进屋,铺子里灰暗得很,只短短几天,处处蒙尘。都说人死灯灭,现下看来,人死尘生似乎更贴切些。

  柜台上一本打开的账本,展昭低头去看,最后一条赫然是“刘府,凌霄红布一匹”。

  随手往前翻了翻,锦绣布庄的生意不错,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进出的量不在少数。展昭笑笑,转身往内室走,走了没两步,忽地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将账册重新过了一遍。

  适才鲁阿毛说,凌霄红布只有锦绣布庄有的卖,那么凌霄红布应该是锦绣布庄的特制,交易量不在少数。为什么整本账册,只有刘府这么一笔?

  展昭剑眉微蹙,转身进入内室,打开收置布庄账本的木柜。木柜里满满当当,存放着李松柏重开锦绣布庄二十余年来的账册。

  先看今年的,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没有凌霄红布。

  翻开第二本,蜡染、夹染、丝麻绢纱……没有。第三本,蜡染、夹染……没有。

  最后一本,第一页,第一笔,“王府,凌霄红布,一匹”。刘尚书夫人,出阁前名唤王鬟。

  锦绣布庄开张二十年,只做了两笔凌霄红布生意,都是卖给王鬟。展昭缓缓地合上手中的账册。

  自刘尚书夫人王鬟处听到的,却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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