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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说了我在这里有一座老宅子,你爸爸会喜欢的。”他顿了顿说,“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去那里住几天。”

  “嗯……我问问他。”她送他到门口,眼见黑色的风衣衣角要在门缝处消失,忽然又喊住了他,“谢谢你。”

  空气中有微粒在舞动,远处还有酒店布草车嘎嘎推来的声响,原本一切都是生动的……可易子容的背影高而挺直,瞬间僵了僵,很快的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她说:“不用这么客气。如果……你想去看他,我也可以陪你去。”

  杜微言怔了怔,指尖扶在了门的把手上微微用力:“下次再说吧。”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将她每一丝表情都掠在自己的眼底,又难以遏制的琢磨那些眨眼和蹙眉的小动作间代表了怎样的含义,最后点点头,云淡风轻的说:“明天见。”

  这个小小的城市,此刻已经显出了淡淡的春意。易子容靠着后座,将车窗落下了一半,微风带着柔和的气流缠绕在自己的颈间,不冷不热,正是最惬意的时候。而他嘴角的微笑正迅速的在流逝,就连刚刚泛起的暖意都在难以抑制的变凉。

  不过是一日一夜的时间,那些芥蒂和僵持就真的消失了么?

  或者真的是太过渴望了。以至于在她身边安然睡了一晚,早起的时候有她准备了餐点,又和她的父亲投契的聊了一会儿……仅仅是这么些微不足道的事,他便觉得满足起来。直到她最后的一句谢谢,让他想起他们之间隔着的很多人和事。

  不是她的一个电话么,不是自己随口的一句交易么……易子容觉得额角突突的在跳动,他一手抚额,又缓缓的用手指压着自己微闭的双目,这些无意识的小动作似乎可以缓解此刻的焦躁,直到司机踩了刹车,回头打断了他的思绪:“到了。”

  刹车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像是倏然之间,这些思绪往前甩脱了。易子容跨下车门,忽然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是在很深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空洞,深邃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填满。十年……当时自己脱口而出的是十年。他实在是拿不准所谓的“时间”——十年对自己来说不过转瞬,可是对她来说呢?会是冗长不堪么?如果是一生呢?她能够接受么?又或者,愿意接受么?

  他不愿意去想这些无解的难题了,秀长的双目轻轻一眯,流光溢彩之间,像是许诺。只要自己对她足够好,那些愧疚大概就能慢慢的消逝吧。

  第二天一早,杜微言去敲杜如斐的房门,一边说:“爸爸,我们去外边吧,他到了。”

  “刚才我听他们说了,前几天被困住的那几个人里有小江?现在没事吧?”

  “嗯,没事。”杜微言挽着父亲的胳膊说,“易子容还去了营救现场了,江总估计现在已经转到大医院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还留在这里。”

  “哦。”杜如斐看了女儿一眼,微笑着说,“小易,你和他关系很熟?”

  “爸爸!”

  “呵呵,瞒不过爸爸的。以前别的年轻人,你巴不得我不和他们接触,是不是?”

  “不是。”杜微言抿唇笑了一声,远远的看见那辆车开过来,异常的轻松,“走吧。”

  易子容开了车,杜微言就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杜如斐和他说话。

  “小易,你父母还在么?”

  她眨眨眼,莫名的有些紧张,于是偷偷觑了易子容一眼。

  他神色自如的打个转弯,一边回答说:“都去世了。”

  “哦。”

  易子容补充了一句:“以前一直都是族人在一起,直到我出来。”

  “族人?”杜微言忍不住轻轻重复了一句,纤巧的眉梢一抬,倒不是质疑,只是觉得匪夷所思,因为她曾经在夏朵家住了那么久,根本就从未见过他,直到进月湖的那一晚。

  “怎么?”易子容侧了头,如沐春风的微笑,只是看着杜微言,目光有些凉浸浸的微寒,“你忘了我们在哪里认识的?”

  杜微言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却转为低低的惊叹声:“桃花!”

  溪流边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屋子,阳光澄澈,洒在檐间水面,水波盈盈像是打磨得光亮的镜面。屋外是两株随意种着的老桃,遒劲的枝干,碧灿灿的叶子,粉嫩的小花蕾点缀其中,轻跳快意,宛如素墨画中的几笔暖色。

  他的目光里层层叠叠映着女孩柔美的侧影,微扬了下颌,声音仿佛浅浅回荡的笛声:“天井里也有,进去看吧。”

  第二十五章

  杜如斐盯着墙角如痴如醉的样子让杜微言觉得好奇起来。她顺着爸爸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问:“爸爸,你在看什么?”

  “你看这个风火山墙,典型的红玉特色啊。曲线多变,又特别的高耸……”

  “风火山墙,就是那个。两侧高出屋顶的墙面……”易子容解释给她听,又指了指给她看,“这里的民居大多是木石结构,容易着火,所以靠得近的两家之间都会有一堵高墙,万一着火了就能阻隔火势。”

  易子容的解释显然让杜如斐非常满意,他索性撇开了女儿,和他闲聊起来:“这屋子是几进深的?”

  ……

  杜微言跟在他们后面,踏进了天井。

  这是座典型的沉淀了时光气息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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