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无处可逃 > 有一种爱,谁敢言说 | 上页 下页


  明武市政府先派车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明武高级中学,那边拨了三个空闲的教室,给他们当做语音实验室和办公室。

  办公室是在教学楼旁边的一座小楼。木结构,地板踏上去还嘎吱作响。技术人员在安装设备,窗外学生们的读书声朗朗传来。杜微言在走廊上微微远眺,远处群山如黛,许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清新湿润,依稀就是王维笔下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在这样一方天地里,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出差让她想起另一个更漂亮飘渺的地方,有些像在诗意的世界里栖居。

  等到吃过午饭,又去市区转了一圈,杜微言回到宾馆的时候,总台服务员喊住她:“杜小姐吗?”

  杜微言猜想是行李送来了,疾步走过去,然而小姐笑容可掬,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306号房江先生留下的。”

  杜微言怔了怔,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江律文?”

  “是的。”

  转身回房的时候,她忍不住,拆了信封看了看,其实里边不过是一张纸条,钢笔字迹遒劲有力:回来之后联系我。

  杜微言一愣,随即苦笑,他可真了解自己。让人转交字条,方法是挺原始。可如果自己不主动联系他,将来他问起来,人证物证都在,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她将纸条放回信封,又塞进包里,取出房卡开门进去。第一眼看见的,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已经横在窗边了。杜微言心中掠过惊喜,觉得松了一口气。

  暗扣清脆的咔一声,她漫不经心的掀开,却忽然愣在那里。

  箱子的正中,完好的放着一只绣花鞋,只有一只。

  极烈极艳的红色,仿佛是枝头石榴花,那串红色像是流水,荡漾出来,将底下那件灰色的T恤染上同样的色泽。鞋底纳得很厚实,而鞋面上是精致的牡丹花纹,素色绿叶被这红到极致的颜色一衬,竟也斑斓起来。

  注视很久,杜微言慢慢坐在地毯上,将短靴和袜子一并脱下来,然后将左脚缓缓的伸进那只鞋子里。

  不大不小,正好,仿佛这只鞋子天生是为她而做。

  白皙的脚背,红缎的鞋面,穿上之后,脚型十分秀气,像是古时的大家闺秀。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小梁开了大灯走进来:“哎呦,行李已经拿回来了?”

  杜微言站起来,单脚穿着那只鞋,还来不及脱下:“是啊。”

  小梁一眼扫见了,笑问:“哪里买的纪念品啊?这鞋绣得挺好看的。”

  杜微言笑了笑,避重就轻:“家里带来的。本来是一双呢。后来右脚的那一只弄丢了。”她把鞋子脱下来,问小梁:“晚上没事吧?我想随便去转转。”

  她到总台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麻烦你,能不能给306号房间的江先生打个电话?”

  等了半天,小姐抱歉的说:“对不起,江先生好像不在房间里。”

  杜微言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没关系,谢谢你。”

  明武市是临秀省经济和地理的一道分界线。再往南,就是民族杂居,地形更加繁复,丘陵纵横。而明武市内,已经算是汉族和各民族大杂居、小聚居,文化也独具一格。

  杜微言住的的宾馆在老城区,道路都不宽,大都是碎石子儿铺成,连两旁的屋子都是石头砌成,这样的夜晚,有着别样的幽静。

  她走了一会儿,忽然见到前边的一个铺面,灯光是橘黄色的,晕染得那一片都带着明黄的暖意,而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出来,极热闹的样子。

  丝竹管弦,女人的吟唱,缓缓的在清冷的街道上陈铺开,仿佛就是游人在荒芜的原野上走着,忽然就发现了一朵肆意绽开的花朵。

  杜微言往那个方向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这是这里特有的一种戏曲,也算是傩戏的一种,这一次的文化旅游开发中,这项戏曲也是重点要考察的项目。

  原来是一个茶馆,杜微言找了角落的一个八仙桌坐好,角度也不错,可以将那个小小的舞台看得清清楚楚。

  伶俐的服务员已经从一旁绕了过来,用夹带着浓重方言味道的普通话问:“要喝什么?”

  杜微言还没开口,已经有悦耳的男人声音替她回答:“两杯八宝茶。”

  灯光大都聚焦在舞台上,茶馆的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人影幢幢,更是模糊不清。唯独江律文的脸近在眼前,目光浅浅流转着笑意:“我从宾馆追出来,转眼你就不见了。还以为你走丢了。”

  台上的那个女子戴了面具,看上去岁数也不年轻了,身形有些臃肿,声音也说不上甜美,恰好接着江律文那句话,缓缓的唱了起来。

  杜微言向他笑了笑,比了个“嘘”的手势,专心致志的开始看戏。

  女人穿着大褂,手中抓了一只鞋,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看这情景是在失声痛哭。

  其实台上的男人女人,都过了中年,戴着线条粗犷的面具,更和俊美搭不上半点关系,傩戏的唱词也不及昆曲越剧优美婉转,大多是民间的方言对白,粗浅易懂。

  那一幕漫长,却又仿佛短暂。她像是在艰难的思索和回忆,以至于周遭的变化,倏然被抛在了一边。

  杜微言专注的看着,转眼的功夫,那个舞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而茶馆里,看客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稀里哗啦的,仿佛是风声乍起。移开目光的时候,似是已经过了很久,杜微言慢慢的剥开眼前果盘里的一颗花生,并不急着走。

  江律文修长的手指在桌子的边沿轻轻的敲击,终于轻声问她:“那个戏……演的是什么?”

  杜微言抿抿唇,没去看他,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律文也忍不住,眉梢微挑,轻笑说:“你知道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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