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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江载初“嗯”了一声,又将她抱了许久才放开,径直去桌边将烛火吹灭了,他低声道:“别让外边瞧见咱们的影子。”

  好端端一个宁王,谁见了都得肃然行大礼,此时却像一个小贼,维桑忍不住想笑,可是转念想起兄长,眉宇间笑容便消隐了。

  “有心事么?”江载初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她的神情,蹙了蹙眉问。

  “皇帝是不是打不过匈奴人?”维桑迟疑着问,“战事的结果如何?你知道吗?”

  江载初难得踌躇了一下,不答反问:“是在担心你兄长的安危吗?”

  维桑点了点头。

  “皇上将他待在身边,无非是当做质子。并不会令他冲锋陷阵。”江载初沉吟道,“即便此次败了,世子也不会有事。”

  “你是说,真的……败了?”维桑瞪大眼睛,黑暗中攥住他的手,“消息是真的?”

  江载初默然不语。

  她知道他不会骗自己,兄长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却愈发担心起来。皇帝会不会再迁怒到他身上呢?虽然这个弟弟一直呆在蜀地征粮征人,可也保不准帝王恼羞成怒,将他贬到更远的地方去。

  “你不会有事吧?”维桑有些担忧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皇帝他会……”

  “我不会有事。”江载初很快地回答,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横抱在床上,柔声道,“别胡思乱想。早些睡吧。”

  同昨日一样,他半靠在床榻边,将她拢在怀里,慢慢地等她睡着。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柔沉,江载初知道她已睡熟,却实在舍不得放开。

  昨日凌晨,他已接到密报,皇帝在关外大败,数十万军队被围歼,只剩下数千人的残兵败卒护着皇帝回到关内。匈奴骑兵气势大振,一路围追堵截,幸而土木关守将孟良率领神策军出关接应,打了场漂亮的伏击战,顺利将皇帝接了回来。

  江载初自小长在帝王之家,浸淫最深的便是权术谋略,虽然并不想着要夺皇位,但为了自保,在京中、甚至皇帝身边也都有着人脉暗线,消息来得比普通渠道准确得多。他特意求取的蜀侯世子下落,却没有被报过来。

  就连景云都知道,没有消息,意味着,不好的消息。

  因为人若进了关,必然能见到;若是留在了关外,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只是现如今,他又怎能这样对她说?

  万一,若是有着万一的指望呢?

  江载初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她的头小心放在枕上,又俯下身,在她眉心亲了亲。

  许是因为怕痒,维桑在睡梦中还记得躲了躲,可是唇角微勾着,气息甘甜。

  他分明是想要再吻下去的,可最后还是不忍惊动她,悄悄立起身子,翻身出了屋子。

  窗外寒风凌烈,川蜀的冬日比起京师更加阴冷一些。江载初回到自己府上时,雪下得愈发的大了,黑色大氅上积了一层白雪。

  他一进屋,就见景云站着等他,神容肃然。

  心神一凛,江载初沉声问:“可是有消息了?”

  “世子韩维巳战死,蜀地征调的三万士兵掩护皇帝入关时全军覆没。”

  江载初喉间一涩,倏然间说不出话来。

  景云见他脸色变得铁青,一时间也不敢说话,屋子里两人就这般相对,细弦绷紧,一触即发。

  “世子怎会战死?”江载初开口时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出关时带了那么多精锐,陛下又怎么会留下蜀军断后?”

  “呵,皇帝本就不会打仗。慌乱的时候做出什么都有可能。”景云讽刺地笑了笑,“他还能带着几千人回来,我却觉得很了不得了。”

  江载初极缓地吐出一口气,脸色变得极为冷峻,眸色清冷得如同窗外雪景,只说了两个字:“蠢货。”

  景云自小便是宁王的伴读,也深知他处境的不公,却也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自己的兄长、亦是当今皇帝陛下,心知他心中定然已经愤懑异常,小心问道:“殿下,郡主那边,如何是好?”

  江载初却恍若不闻,只一字一句道:“世子战死的事……确定无误了?”

  “无误。”景云眼神一黯,“棺木已经在回京路上了。”

  “我们的消息会比蜀侯那边早上两三日,但是终归……还是会知道的。”江载初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低低道,“我去告诉她,比旁人告诉她好一些。”

  景云疑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江载初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摇了摇头道:“她虽任性,却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不会迁怒在我身上。”

  “殿下,我还有些担心。”景云道,“你和郡主的亲事……又该如何是好?”

  江载初唇角浮起了一丝冰凉地笑,只是笑意并未浸润到眼底,冷静得近乎残酷:“景云,皇帝若不惨败,世子若不战死……我少不得要多费些功夫,请宫里的人慢慢说动。可世子死了,他便不得不将郡主指给我。”

  “一来联姻是为了安抚川蜀民心;二来,明知两边矛盾日深,却将我留在此艰难之地,他乐见如此。”

  景云恍然大悟。

  他挥了挥手,示意景云出去休息,负手立在窗下。

  鹅毛般的雪片落下,淡淡的白梅萦绕鼻尖,江载初闭了闭眼,那丝冷静终于全然散去,轻声自语:“可我心中,却宁愿这场亲事莫要这般结下。维桑,看着你难过,我可怎么办呢?”

  §婚约(三)

  翌日江载初等到子时之后才悄然潜入蜀侯府。

  维桑的屋子里已经熄了烛火,他轻轻掀开床边帷幔,她正睡得安好。

  江载初看了许久,终于轻声道:“要装到什么时候?”

  维桑咯咯咯笑了起来,睁开眼睛,“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等得我都困了。”

  今日大夫来看过阿嫂的眼睛,说是好了许多,她心头也一块大石落下,正要告诉江载初,他却将她从锦被中拉起来,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跟我去个地方。”

  “现在?”维桑有些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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