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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她的脚步不可控制地走向她:“喻教授,是为了西山开发方案来的吗?”

  喻惠茹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眼中的不善,只是点头说:“是。我约了……”

  “你可以跟我来,看看现在那边工程的进度。”她示意助手备车,又轻轻地说,“对了,我叫方流怡,展泽诚的母亲,也是展景荣的妻子。”

  她将喻惠茹带到了西山的一角,从那里看得到云初寺的全貌。推土机在轰鸣,片刻之后,烟雾缭绕,尘土满山。

  那时真是有着无限的快意:“喻教授,你看,来不及了,你和他的愿望,恐怕是没办法在这里实现了。景荣他,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心痛呢?”

  展泽诚从身后一言不发地赶过来,匆匆将两人隔开。目光望向喻惠茹的时候,亦有着关切,将摇摇欲坠的她带上车,才沉声说:“我送她回去后再来找您。”

  那天很晚的时候,展泽诚在老宅子里找到了她。

  其实知道他要问些什么,而她并不打算再瞒着他,于是微笑着将展景荣的日记翻开,一行行地指给他看,间或插几句自己这数十年来的心事。激动,却又奇迹般地有些平静。

  儿子一直抿着唇,不发一言。

  直到最后,她说:

  “泽诚,这就是我的想法。这么多年过来,你想让我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这事件上,谁也不用想劝劝我。那座寺庙,非拆不可。至于你和那个女孩子的事,我也反对。我想我没有办法对一个和喻惠茹有关的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好感。”

  展泽诚看着母亲憔悴的侧脸,又回想着她坚决的语气,只是无声地站起来,将她拢在怀里,慢慢地说:“妈妈,我知道了。”

  那一瞬间,她靠着儿子的肩膀,仿佛孩子一般,忍不住嚎啕大哭。

  而他耐心地抚慰她:“妈妈,那些事都过去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僵?为什么自己会越来越患得患失?即便喻惠茹死了,即便他和那个女孩断了联系,可自己总是不放心。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在变?

  方流怡缓缓地叹了口气,最后低低地说:“泽诚,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完。”

  “生了这场大病,我倒是看开了一些东西。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是对的,你不是你的父亲。至于小欣我一直很疼她……又怎么舍得让她的一辈子像我这样呢?”

  过往的恨意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就浸润了自己的一生。如同屋外的青藤枝蔓,又好像眼角的皱纹,一点点地弥漫,一点点地吞噬光阴。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人生的末梢,回望时,没有了悔和恨,只有无尽的荒凉。

  这才惊觉,原来漫漫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展泽诚终于有了微微的动容,他凝视了母亲很久,语气平缓:“刚才你对她说的,我都听到了。妈妈,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是那么尊重你,三年前,我不会让她一再地误会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宁愿她恨我,以为那些事都是我的错,也不希望她恨你……”

  许是不习惯说出这样的话,他顿了顿,嘴角的笑若有若无:“我爱她,可是你是我的母亲。”

  他没没等母亲有所反应,转身出了门。

  而在他的身后,方流怡听到他的话,愕然地屏住了呼吸……是啊,自己一心一意地,是怕儿子离开……可是泽诚他,又何曾离开过?他做着他能做到的一切,陪自己来手术,给自己时间来化解那些仇恨……

  而曾几何时,自己心里的恨意却诡谲而令人不解地落在了儿子身上。她看着他在自己和那个女孩之间挣扎,看着那个女孩一次次地伤害他,而自己也毫不留情地逼他,仿佛只要他们不在一起,自己便无限地书信和畅快。

  自己的儿子,她曾经发誓要让他幸福……如今,却在一步步地推开他,要他承担本来与他无关的错误……

  不可控制地,视线迷蒙起来,方流怡怔怔地看着窗外,眼角缓缓地滑下了泪滴。

  OVL.24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起居室里还有何孟欣。她看见白洛瑶走下来,忽然微微低了头,说:“对不起,他不知道你被接来了这里。”

  洛瑶点点头,安静地说:“没事。”

  沉默,一时间有些尴尬。彼此呼吸可闻,而那台笨重而巨大的立式大钟摆声分外的明显,搅乱了各自的心思。

  “白小姐,这句话说出来,让位觉得十分难堪……可是我现在只能拜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因为上次的事,他一直没有原凉我,被牵涉进来的,还有我家和易钦的好几项合作……阿姨劝他也没有用……如果可以,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能不能劝一劝他?”

  这么一段并不长的话,对于何孟欣来说,因为难堪,就显得艰涩、困难得多。然而没有等到洛瑶回答,已经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展泽诚仿佛没有看见何孟欣,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口:“走吧.”

  白洛瑶看了一眼何孟欣的脸色,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她的声音很微弱,也很不确定:“我想……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展泽诚站在门口回望她单薄的侧影,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说的那句话,只是闵起了嘴唇,眸子里暗影沉沉。

  漫天的细雨中,她随着他走向前边的那辆车,坐进了副驾驶座。

  展泽诚将车门重重地关上,却并不开车。

  尽管母亲的态度让自己有些意外,可在最开始自己接到司机电话,说并没有接到她的时候,瞬间还是惧怕的。他闭了闭眼睛,心底的怒意越来越盛,连呼吸声也沉重起来,沉声说:“你有没有脑子?谁来接你你都跟着走?”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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