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无处可逃 >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 上页 下页
五十四


  洛遥招呼他坐下,他不理:“今天是你生日?”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点头:“是啊,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没告诉你我在哪里。”

  从下往上可以将李之谨的神气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那么一个大男人,却像是一个孩子般,有些赌气,又像是懊恼:“我没准备礼物。”

  “你陪我坐坐就好,我不要什么礼物。”洛遥给他切蛋糕,又将夹层中的猕猴桃给他匀一些,“给。”

  他只是将大衣甩一边,目光似在打量整个咖啡馆,回身招呼服务生:“那架钢琴可以借用一下么?”

  服务生和店长确认了一下,才回来引他过去:“先生,可以。”

  洛遥想到了什么,急着去扯他袖子:“不要了,李之谨,真的不要了。”

  他已经迈出了半步,又回头,低笑:“这份礼物,你无论如何也该收。”

  直到坐下,他对着一旁的服务生说:“你们的琴很不错。”

  斯坦伯格钢琴,黑色的鱼鳞松木琴身,欧洲白松制成的键盘,无声的在灯光中露出珍珠般蕴泽的优雅。

  李之谨试了几个音,顿了顿,微笑着望向不远处坐着的洛遥。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色衬衣,此刻举手投足间,却仿佛有一种矜雅的贵气。

  那串漂亮生动的音符在指尖慢慢的滑出,流畅至极。其实只是生日快乐歌罢了,可每个声音,却似柳枝低垂,沾了水,轻轻荡出涟漪,有难以名状的轻柔情感溢出来。

  他和的歌声亦十分好听,旁若无人,目光有隐约闪动的笑意在,点点滴滴的仿佛天边的碎星,或许还有轻微美妙的爱意随着音乐一道流出来,十分的美好。

  店里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们,也就是另外的一对情侣。那两人本来似乎在喃喃私语,此刻也转过了目光,在琴声静止的一刻,轻轻的开始鼓掌。李之谨自如的站起来,离开钢琴前甚至向聚拢着看的服务生们轻轻弯腰致意。仿佛是在巨大光亮的舞台上,年轻英俊的钢琴家在向观众谢幕。

  那个替他引路的服务生走过来,手里是一张照片,微笑着说:“小姐,刚才我们替您和您的男朋友照相了,这是照片。”

  洛遥的脸颊浮起的淡淡的红晕,还没开口解释,李之谨已经接过那张一次性成像的照片,微笑着说:“谢谢你。”

  抓拍得很随意的一张,也并不专业。室内的光线颇有些黯淡,有咖啡馆特有的昏黄基调。照片却出乎意料的显得Lomo,只是因为那两个人,连画面都显得鲜亮不少。年轻的男人坐在钢琴后边,目光却遥望向沙发上的女孩子,彼此间有难以言喻的柔和,纯和干净得像是雪莱鹅毛笔下的诗。

  重归寂静。

  李之谨拿着照片,微笑着问她:“照片归你还是归我?”看洛遥并没有十分热情的样子,又仔细的把照片收起来,“先放我这里吧。”

  其实仔细看他,是真的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嘴唇很薄,便显得鼻梁的线条特别的高而挺直,额角的头发垂到眉峰不到的地方,神态便有几分懒散,可目光总是温和的。

  李之谨任由她看着,并不出声打断。末了,才轻轻咳嗽一声:“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家?”

  咖啡都已经凉透,她想要喝一口,杯子却被轻巧的移开了。李之谨将自己的柠檬水推给她,语气有些不悦:“这么晚还喝咖啡,你真是打算失眠了?”

  洛遥不答,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目光转向窗外。白色路灯撒下一街的清辉如水,没有行人,只有街拐角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她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吧。”

  空无一人的街道,连呵出去的白雾都分外的清晰,袅袅的消散在夜的静谧中。

  店门口离李之谨的车,不过数步之遥,可她一点点的跨出去,每步都重逾千斤。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犹疑的往后看了一眼,依然是空寂荒芜。那种奇怪的感觉难以摆脱,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细细绳索正缚在自己的腰间,她又一次的驻足,可是目光的尽头,两侧的枝丫如虬龙张结,有几分肃然的街道上,只有那部黑色的跑车还在。

  那部车里,或许有人,或许没有人。因为太暗,暗到连眼前的纤毫都看不清,何况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其实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胡思乱想,只是他惯于在黑暗中忽然的出现,以至于此刻连那微末的期待都觉得恍惚。

  洛遥收回目光,顶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坐进副驾驶座。耳朵里听见李之谨在和自己说话,偏偏反应不过来,最后不得不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是在说:“想不想出去旅游?”

  博物馆工作的时候,休假时间无一例外的奉献给了义务讲解,从来凑不成一段完整的时间可以外出。掰指头算算,她已经足足有两年多没有外出旅游了。

  洛遥摇头:“不行,我走不开。”

  李之谨抿了唇笑:“借口,不过不高明。”

  她没有笑,目光淡淡的看着远处:“不是借口。我要做心理治疗。”

  这样的夜,刹车声十分的刺耳。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斜过头,似乎想要开口询问,可最后不过伸出手臂,默不作声的将她拢在了怀里。她的下巴恰好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此的贴合而温暖,仿佛这个怀抱生是因为她而存在的。适才弹过钢琴的、有力的手指按在她的背脊上,无声的宽慰。

  洛遥并没有抗拒。这个怀抱里,她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暧昧或者男女间的情事,只是融融的暖意,纯粹的关怀,或者说一种爱护。她很感激他什么都没问。而李之谨最后放开她的时候,神情都一直是镇静而从容不迫的。

  重新开车的时候,李之谨的语气非常轻松,甚至带了笑意:“心理医生?那很好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洛遥只是微笑:“到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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