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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随便吧随便吧,忆玮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答应下来。和手头这件事相比,去见父母轻松的像是在烈日炎炎下躲在街边小店喝冷饮吃冰淇淋。

  在向王棋本人和《书简》投出了信之后,接连数日,毫无音信。只有杂志社的某个编辑来了一个电话,表示会把这封信转交给王棋本人。方采薇打电话给王棋,要求交还王先生的书稿,对方竟一口否认,并不承认自己曾经拿过老先生的文稿。

  费邺章曾经说过的话,一一应验起来,在这件事上,他们被卡在原地,进退维谷。然而更令人觉得愤怒的是,王棋的这篇文章,在学术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好几家杂志都以此为专题,讨论的氛围极其热烈。而原本由王老先生提出的一些全新的概念,反复被引用,俨然为王棋晋级成为学术泰斗的资本。

  一切都掩盖在了光环下,似乎没人注意到荣耀身后的黑斑。而知情的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像是吞下了苍蝇一般,欲吐不能,憋屈难受。

  费邺章简简单单的说了句:“我们也做个专题。”

  他几乎是轻松的下了决定,把已经做好的本月专题撤下来,以“时至今日,我们的浮躁和诚实”为题,重新完成这一期的专题。

  整个编辑部忙得人仰马翻,从选题到文章,有关学术上曾经引起过争议的笔墨公案,一一被清理出来。当然,最重磅的应该是对发表在《书简》杂志上王棋教授最新文章的公开质问。这是王老先生侄女的亲笔信,又整理出了王先生在世时的录音资料,完整的放在网络上,作为公开的资料。

  杂志刊行的前几天,忆玮天天工作到很晚,回家倒头就睡。有时候挂着严重的黑眼圈去上班的时候,常常和同事开玩笑:“我怎么觉得回到五四那时候了?天天在报纸上看着文人笔战,我说你你说我,火气都会大上一点。”而老编辑则很有经验的说:“说起笔战,还早呢。得看到杂志出来后的反应。”他无限唏嘘的摇摇头,似乎有些悲壮:“这种官司,最难断案。何况扯上了风头人物。”末了,长叹了口气,听得忆玮一阵心惊胆战。

  陆少俭几乎和她一样忙,于是两人分开住,免得互相影响。因为见不了几面,互相之间份外想念,连偶尔约会吃饭都像是在热恋之中,只是吃完了饭,忆玮常常开玩笑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忙,陆少俭是知道的。可是那一晚她下了班,回家路上经过他家,就顺手带了一盒小笼上去给他当宵夜,冒冒失失的去敲门,他家却大门紧闭。后来才知道,他天天应酬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忆玮有些心疼,埋怨他:“你不会推给别人么?”

  他洗了澡,还是淡淡的有酒气,饶有兴趣的说:“那我们结婚吧?结了婚再有应酬,我就可以推,就说老婆不答应。”

  忆玮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算求婚?”

  陆少俭抚着自己额头,笑得意味深长:“非要我上门提亲么?”

  他提起这件事,忆玮忽然内心一阵向往,想回家,想吃老妈做的家常菜,也想和他牵着手在大街小巷随意逛逛。她坐在他身边,藤椅咯吱响了一声,伸手环住他,她的声音柔软如云:“我也想和你一起回家。”

  陆少俭吻在她的发间,轻轻的回应她:“唔,你请出了假,我们就去。”

  人人都说生活要有个盼头和念想,埋首书稿的女孩子,心里生出倦意的时候,隐然也还是想拉着爱人的手,无忧无虑的走下去。然而对忆玮来说,她的念想,可能更多。她爱的人,她内心的坚持,都会让再平淡的一天变得绚烂耀目。

  第二十五章

  费邺章说:“并不是我们才有话语权。”

  到了现在,忆玮终于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这个阶段选择了暂时性失明。相反,明里暗里,总有些相反的声音,酸溜溜的带着刺,以擦边球的评论方式,纯粹把这件事当作了闹剧。

  而王棋方面,则第一时间在发来了公开信,理直气壮的称这是“污蔑”,并要求“道歉”。

  老编辑们则一脸未卜先知的样子,背地里偷偷叹气:“主编到底还是经验不足。这年头,这种事比比皆是,真要查起来,哪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忆玮心里有些难受,黑白分明、是非清晰的世界里,原来还是充斥着灰色地带。老大一如既往的深沉,仿佛对源源不断送进办公室的读者的质疑信件可以做到视而不见。而她忍不住,一封封的拆开,然后情绪愈加低落。

  晚上是浅容生日,忆玮不敢怠慢,到了才知道算是闺蜜私约。浅容请她吃川菜,两人特意跑去了原来学校旁边一家餐馆,性价比适合学生,是原来她们聚餐必来之地,只不过现在倒适合怀旧了。

  菜还没上,浅容上下打量忆玮,问:“最近和他相处得很好?”

  这几乎是两人在一起必然的开场白了。忆玮翻翻白眼,知道其实她也没安好心。以前每次说起了她和陆少俭的事,谢浅容听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俯后仰,最后还非说:“忆玮,我觉得你俩都挺逗的,能吵成这样还在一起,真是拆也拆不开。”

  于是现在她心不在焉的轻轻敲着桌子,仿佛对他们的现状有些不满:“这么甜蜜,可真不是你们的风格。”

  忆玮的语气有些迷惘,她眨眨眼睛:“其实我对你说实话,进展顺利,我心里反倒没底。他现在什么都迁就我,我心里也慌。最近顺风顺水的,连小意外都没有,可以后要是又有了什么事……”

  浅容连连“呸”了好几声,笑:“有你这样咒自己的么?”

  “我没开玩笑。其实他还是很孩子气。那时候他和李泽雯在一起,我说不上难受,可是尴尬的不得了。就好像……”忆玮做了个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他特意让我难堪。还又扯了别人进来。”

  浅容有些愤愤,连声音都扬高了几分:“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李泽雯喜欢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服务员开始上菜,忆玮喝了口饮料,微笑:“圣母,吃饭了。”

  两人连啤酒都喝了好几瓶,最后脸上都带了红晕,出了门被夜风清凉凉的一吹,像是能抛却一切烦恼。手拉着手,踢踢踏踏的往回走,叽叽咕咕说的全是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等回到家,倒比以往加班还晚了很多。

  洗澡的时候一照镜子,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皮肤变得凹凸不平,浑身像是被涂上了面粉疙瘩,轻轻摁一下,就像有个小坑。她在浴室里叹口气,知道又过敏了。仔细想了想,大概今天点了一道虾,又有香菜,只能叹口气。这个过敏的毛病也奇怪,有时候吃再多也没关系,有时候一两口就不痛不痒的成了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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