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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尽心尽力地不让我风吹日晒,不让我饿着渴着,以至于我会在思念肖言时,有了一种如影随形的负罪感。我常常为此难过,因为,我还是常常思念肖言。

  对我而言,肖言就像一只我爱不释手的瓷器,但是砰的一声,它摔碎了。我收藏着它的残骸,日夜拿在手里悼念。我会忿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摔碎?为什么不能等它积了尘土,斑驳了色彩,失了我的宠再摔?那样,也许我就能仅仅留给它一声哀叹了。

  天气热了又冷,冷了又热,我的白色裙子还在穿,凉鞋和发夹也都没有变,我还是一副当初肖言爱上我的模样。我给肖言打电话,对他说:“我就要忘记你了,所以你对我说说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肖言的声音传来:“我们谁也不会忘记谁。”

  黎志元公事缠身,于是我拎了晚餐到他的公司。

  我骗他的员工说:“我是来送外卖的。”

  员工去通报,黎志元见了我,大大方方把我带进了他的办公室。我对他说:“我现在一饿,就想起你。”黎志元满意道:“这很好,这说明你一天要想起我五六次。”

  吃过饭,黎志元亲自把餐盒拿了出去。我心想:我在送外卖的中间,应该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正在我洋洋自得时,却瞥见了黎志元文件柜上的一个大信封。

  那大信封上只有一个字:肖。

  全中国人民中,不知道有多少个姓肖的,我想,肖言在其中,应该就像沧海一粟,但是,我还是伸了手,像不道德的贼一样窥探了其中。

  信封中有文件,也有照片,而照片中最上面的一张,就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姓肖的,也许还远远不够多。

  第四十九话:文质彬彬的刽子手

  照片拍摄于肖言所在的城市,更确切地说,是肖言所在的公司的门口。那个门口,我出差时曾借机看过一眼。那一眼,像个照相机一样,喀嚓一下,就把影像留在了我的脑子里。也许,在经历千秋万代之前,那影像都会在我脑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藏着。

  照片中的主角自然是肖言,他行走中手臂的摆动幅度和被风微微吹扬的头发都自然极了,几乎要栩栩如生起来。我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黎志元推开门,我下意识地与他对视。我说:“不要过来。”黎志元走进办公室,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没有走近我。

  我就这样在黎志元三步之遥的地方明目张胆地翻阅着他的这个信封。黎志元泰然,他问我:“你这样算不算窃取我公司的机密?”我平心静气:“那你让公安局来抓我吧。”黎志元耸了耸肩,不痛不痒道:“不必了。没价值的东西,算不上机密,何谈窃取。”

  黎志元公司的员工应该会对我这个送外卖的过目不忘了。因为我不仅和他们黎老板共进了外卖,又让他亲手收拾了餐盒,最后,扬长而去时还一不小心让他办公室的门震耳欲聋了一下。

  我带走了那个信封,我对黎志元说:“你是个不识货的瞎子。”我是识货的,我认为肖言比机密更价值连城。

  有两张照片,是有女主角的,我认得出那是肖言的未婚妻乔乔。二人不算亲密,却算得上默契。我坐在路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他们的脸上。

  黎志元打来电话,我置之不理。他不仅仅是个瞎子,还是个混帐。他剖析我,把我最血淋淋的一面翻到我眼前,像个阴险的刽子手,文质彬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了刀。

  黎志元的车停在我家楼下。他看见我,下了车,向我走来。我手里还攥着那个信封,里面装着肖言的今时往日,甚至还有一张纸记载着他用手机在何时跟何人通过电话。我刚刚坐在路边,彻头彻尾地学习了一遍。

  我问刽子手黎志元:“是不是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温妮二字?”黎志元的眼睛中终于有了焦虑:“温妮,你能不能听我解释?”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你都了如指掌。”我越过黎志元,回了家。

  我存心打了电话给肖言。我把他的照片和资料铺了一床,对他说:“你给你放老实点,你小子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肖言没有被我的恐吓吓到,他问:“小熊,你喝酒了?”我咯咯地笑:“是啊,我喝酒了,现在脑袋不清醒。”我挂了电话,倒在床上。

  黎志元,你去查吧,你会查出,我天天都在拨这个电话。

  肖言又把电话打回来:“你在哪里?在家吗?”我说:“在。”肖言只是说:“早点休息,别让我担心。”

  不知道担心能值几两银子。我躺在肖言的世界中,觉得我的世界被炸得飞砂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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