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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第十四章 孤鸿语,三生定许,可是梁鸿侣?

  孟珏和云歌被隽不疑所救,护送回孟府。三月见到孟珏的一瞬,放声大哭,又跪到云歌脚前用力磕头。

  云歌面罩寒霜,轻轻巧巧地闪到了一旁,三月这块爆炭却没有恼,只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站了起来。

  许香兰看一堆人围在孟珏身前,根本没有自己插足的地方,孟珏也压根儿不看她一眼,又是伤心又是委屈,低着头默默垂泪。

  云歌刚想离开,仆人来通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驾临。”

  掌事的人忙去准备接驾,不相干的人忙着回避。一会儿工夫,屋子就空了下来,只孟珏躺在榻上,云歌站在门口,许香兰立在屋子一角,拿着帕子擦眼泪。

  许平君带着刘奭匆匆进来,见到云歌,一把就抱住了她,“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云歌也紧紧地抱住她,“姐姐!”

  云歌孤身闯雪山,皇后夜跪昭阳殿。其中的惊险曲折不必多说,两姐妹都明白彼此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许香兰嘴微张,呆呆地看着堂姐和云歌,她们两个之间有一种亲密,好似不需言语就已经彼此明白,一个词语忽地跳到她脑中——肝胆相照,那本是用来形容豪情男儿的,可此时此刻许香兰觉得就是可以用在堂姐和云歌身上。

  许平君牵着刘奭朝孟珏下跪,孟珏急说:“平君,快起来!”觉得叫不动许平君,又忙叫云歌去扶她。

  云歌站着没动,等许平君跪下行了一礼后,才伸手扶她起来,“虽有惊有险,不过他还好好地活着,所以姐姐也不必太内疚,刘询……”看到刘奭,她闭了嘴。

  许平君对许香兰说:“香兰,你带太子殿下去外面玩一会儿。”

  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许香兰愣愣地点了下头,牵着太子出了屋子。

  云歌看他们走了,才说:“姐姐不必为刘询做的事情抱疚。”

  许平君微笑着说:“我没有为他所行抱疚,他所行的因,自有他自己的果,我只是替自己和虎儿谢谢孟大哥一直以来的回护之恩。”

  云歌不能相信地盯着许平君。

  许平君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干什么?没见过我?”

  “是没见过,姐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许平君淡淡说:“我只是悟了。”

  云歌分不清楚自己该喜该悲,她一直以为病已大哥会是许姐姐一生的“结”,最终也许还会变成“劫”,却不想这个“结”竟就这么解开了。

  许平君似猜到她所想,轻声说:“他叫刘询。”

  云歌也轻轻说:“是啊!他叫刘询。”

  许平君眼波在云歌面上意味深长地一转,落在了孟珏身上,“孟大哥,这几日过得如何?”

  孟珏微微笑着,不说话。

  云歌不自在起来,想要离开:“我去洗漱、换衣服,姐姐若不急着走,先和孟珏说话吧!一会儿再来看我。若赶着回宫,我回头去宫里陪姐姐说话。”

  许平君含笑答应,见云歌走了,她的笑意慢慢地淡了,“孟大哥,对不起。我求你仍做虎儿的师傅。”

  “你出宫时,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陛下什么都没对我说,只吩咐虎儿跟我一起来探望师傅。”

  孟珏淡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不做太傅,还能做什么?除非我离开长安,不然,做什么官都是做。”

  许平君喜极而泣,“谢谢,谢谢!”

  “我想麻烦你件事情。”

  “大哥请讲。”

  孟珏说:“早或晚,我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请许香兰离开,她若愿意,让她给我写封休书也成,她的身子仍白璧无瑕,她又是皇帝的小姨子,未来皇帝的姨母,不管以后再嫁谁,都没人敢怠慢她。”

  许平君微微呆了下说:“好的,我会私下开导她的。大哥和云歌重归于好了吗?”

  孟珏极淡然地说:“她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不过我都已经等了她十多年,也不在乎再等她十多年。”

  许平君震惊中有酸楚也有高兴,酸楚自己的不幸,高兴云歌的幸运,“大哥所做都出于无奈,云歌慢慢地会原谅你的,大哥可有庆幸自己从崖上摔下?”

  孟珏微笑着说:“所以这一次我原谅刘询,让他继续做他的安稳皇帝。”

  一阵透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许平君打了个寒战,她以为她已经解开了结,却不知道也许一切早已是个死结。如果没有云歌,孟珏大概从此就会和霍光携手,甚至以孟珏的性格,说不定早有什么安排,借助霍光或者其他替自己报仇,来个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她只觉得手足冰凉,再也坐不住,匆匆站起来,“孟大哥,我……我回去了。”

  孟珏没有留客,只点了下头。

  孟珏重伤在身,行动不便,理所当然地可以不上朝,他又以“病中精神不济”为借口,拒绝见客。府里大小杂事少了很多,仆人们也清闲起来。孟珏养病,孟府的仆人就说闲话打发时间。

  话说自大夫人进门,公子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和别人说话时,是微笑有礼,和大夫人说话时,却常常面有寒霜,可自从公子被救回府后,他对大夫人的态度就大变,人还在轮椅上坐着,就开始天天跑竹轩。

  第一天去,大夫人正在为三七剪茎包芽,预防根部冻伤,看见他,正眼都没看一下,低着头,该干啥干啥,公子就在一旁呆看,看了大半天,要吃饭了,他就离开了。

  第二天去,大夫人在为黄连培土壅蔸,还是不理公子,公子仍在一旁呆看。

  第三天去,大夫人在为砂仁松土、施肥,当然,没搭理公子,公子仍在一旁看着。

  ……

  大夫人一连在药圃里忙了十天,公子就在一边呆看了十天,两人不要说说话,就连眼神都没接触过。

  药圃里的活儿虽忙完了,可大夫人仍整天忙忙碌碌,有时候在翻书,有时候在研磨药材制药,有时候还会请了大夫来给她讲授医理、探讨心得。公子还是每天去,去了后,什么话都不说,就在一旁待着。大夫人种树,他看树;大夫人看书,他就也拿本书看;大夫人研磨药材,他就在一旁择药,他择的药,大夫人压根儿不用,可他仍然择;大夫人和大夫讨论医术,他就在一旁听,有时候大夫人和大夫为了某个病例争执时,他似乎想开口,可看着大夫人与大夫说话的样子,他就又沉默了,只静静地看着大夫人,时含笑、时蹙眉。

  仆人们对公子的做低伏小,惊奇得不得了,闲话嗑得热火朝天,至少热过炭炉子。可这一模一样的闲话嗑多了,再热的火也差不多要熄了,无聊之下,开始打赌,赌大夫人和公子什么时候说话。

  ……

  时光流逝,晃晃悠悠地已经进入新的一年。

  春寒仍料峭,墙角、屋檐下的迎春花却无惧严寒,陆陆续续地绽出了嫩黄。

  孟府的仆人们彼此见面,常是一个双手袖在衣袖里,打着哈欠问:“还没说话?”

  一个双眼无神地摇头,“还没。”

  “钱。”

  一个懒洋洋地伸手,一个无精打采地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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