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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好像不久前还有人想过把我真撮合给别人,现在却连假的也不行了吗?”刘弗陵打趣地笑看着云歌。

  云歌羞恼,“彼一时,此一时。何况,你已经害了一个上官小妹,不能再害霍成君一生。我虽不喜欢她,可我也是女子。”

  刘弗陵脸上的笑意淡去,“云歌,不要生气。我和你商量的不是此事。如你所说,我已经误了小妹年华,绝不能再误另一个女子。”

  原来刘弗陵先前都只是在逗她,微笑于她的介意。云歌双颊微红,低头嘟囔:“只能误我的。”

  刘弗陵笑,“嗯,从你非要送我绣鞋时起,就注定我要误你一生。”

  云歌着急,“我没有!明明是你盯着人家脚看,我以为你喜欢我的鞋子。”

  “好,好,好,是我非要问你要的。”

  云歌低着头,抿唇而笑,“你要商量什么事?”

  “看来霍光打算把霍成君送进宫。我膝下无子,估计田千秋会领百官谏议我广纳妃嫔,首选自然是德容出众的霍成君。如果小妹再以皇后之尊,颁布懿旨配合霍光在朝堂上的行动。”刘弗陵轻叹,“到时候,我怕我拗不过悠悠众口、祖宗典仪。”

  “真荒唐!你们汉人不是号称‘礼仪之邦’吗?嘲笑四方蛮夷无礼仪教化的同时,竟然会百官要求姨母、外甥女共事一夫?”

  刘弗陵淡笑:“是很荒唐,惠帝的皇后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就是天家。”

  云歌无奈,“陵哥哥,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请一个人帮忙。”

  “谁?”

  “上官小妹。”

  “她会帮我们吗?她毕竟和霍氏息息相关,她在后宫还要仰赖霍光照顾。”

  刘弗陵叹息,“我也不知道。”

  第二日,刘弗陵去上朝,云歌去找上官小妹。

  椒房殿的宫女已经看惯云歌的进进出出,也都知道她脾气很大,若想跟随她和皇后,她肯定一点颜面不给地一通臭骂。况且她和皇后之间能有什么重要事情?所以个个都很知趣,由着她和皇后去玩。

  云歌将霍光想送霍成君进宫的意思告诉了小妹,小妹心如针刺,只觉前仇、旧恨都在胸间翻涌,面上却笑意不变。

  “小妹,你能帮陛下阻一下霍成君进宫吗?”

  上官小妹微微笑着说:“我不懂这些事情,也不想管这些事情。我只是个弱女子,既没能耐帮霍光,也没能力帮陛下。”

  她本以为云歌会失望,或者不开心,却不料云歌浅浅笑着,十分理解地说:“我明白,你比我们更不容易。”

  小妹觉得那个“我们”十分刺耳,甜腻腻地笑道:“姐姐日后说话留意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只有‘朕’‘孤’,哪里来的‘我们’?被别人听去了,徒增麻烦!”

  云歌嘻嘻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在别人面前,我会当心的。小妹,谢谢你!”

  不知道这个云歌是真傻,还是假糊涂,小妹只觉气堵,扭身就走,“我昨儿晚上没休息好,想回去再补一觉,下次再和姐姐玩。”

  云歌回到宣室殿,刘弗陵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小妹拒绝了,“没有关系,我另想办法。”

  如果霍光很快就行动,云歌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主意阻止霍光,但不忍拂了刘弗陵的好意,只能笑着点头。

  刘弗陵握住了她的手,“你知道夜里什么时候最黑?”

  “什么时候?三更?子夜?”

  刘弗陵摇头,“都不是,是黎明前的一刻最黑。”

  云歌紧握着刘弗陵的手,真心笑了出来,“嗯。”

  昌邑王进京,皇帝亲自出宫迎接,一等一个多时辰,丝毫未见怪,又特别恩赐昌邑王住到了昭阳殿,圣眷非同一般。在昭阳殿内执役的宦官、宫女自不敢轻慢,个个铆足了力气尽心服侍。众人自进宫起就守着无人居住的昭阳殿,在天下至富至贵之地,却和“富贵”毫无关系,好不容易老天给了个机会,都指望着能抓住这个机会,走出昭阳殿。对昌邑王带来的两个贴身侍女也是开口“姐姐”,闭口“姐姐”,尊若主人。

  只是,其中一个侍女,冷若冰霜,不管他们如何巴结,连个笑脸都不给;另一个倒是笑容甜美,和善可亲,却是个哑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味地笑。众人的心力铆得再足,却没地方使,只能淡了下来。

  刘弗陵和云歌到昭阳殿时,日已上三竿,刘贺仍沉睡未起。

  正在廊下闲坐着的四月和红衣见到云歌都是一愣,云歌见到她们却是惊喜,“若知道是你们来,我早该过来找你们玩。”

  四月、红衣只笑了笑,先给刘弗陵行礼,“陛下万岁,王上不知陛下要来,仍在歇息,奴婢这就去叫王上。”

  红衣扭身进了寝殿,四月恭请刘弗陵进正殿。

  昭阳殿内的花草长得十分喜人,几丛迎春花开得十分好,淡淡鹅黄,临风自舞,一株杏花也含羞带怯地吐露了几缕芳蕊。

  刘弗陵看云歌已经凑到跟前去看,遂对四月摆了摆手,“就在外面吧!”

  宦官闻言忙铺了雀翎毡,展了湘妃席,燃起金兽炉,安好坐榻。一切安置妥当后,悄悄退了下去。

  刘弗陵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刘贺仍未出来。刘弗陵未露不悦,品茶、赏花、静等。

  云歌在花坛前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不耐烦起来,跑到窗前敲窗户。

  红衣推开窗户,笑敲了一下云歌的手,无奈地指指榻上。

  刘贺竟然还在榻上,听到声音,不满地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

  云歌询问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再等一等。

  云歌皱了皱眉,顺手拎起窗下浇花的水壶,隔窗泼向大公子。

  红衣掩嘴,四月瞪目,大公子惨叫着,腾地一下就掀开被子跳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云歌也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贺看到云歌,呆了一下,泄了气,招手叫红衣给他拿衣服。

  他胡乱洗漱了一下,随意披上外袍,就出屋向刘弗陵磕头行礼。

  刘弗陵让他起身,又赐坐。刘贺也未多谦让,坐到刘弗陵对面,接过红衣端上来的浓茶,先大灌了一口,看向云歌:“你怎么在这里?”

  云歌讥嘲,“我在宫里住了很长日子了,你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在那里装糊涂!”

  刘贺头疼地揉太阳穴,“我只知道有个宫女闹得众人心慌,哪里能想到宫女就是你?老三,他……唉!我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情。陛下让臣回昌邑吧!”

  刘贺说话时,双眸清亮,和昨天判若两人。

  刘弗陵问:“贺奴玩够了?”

  刘贺苦笑:“让陛下见笑了。”

  云歌听到刘弗陵叫刘贺“贺奴”,问道:“为什么你叫贺奴?”

  刘贺尴尬地笑:“不就是个小名吗?哪里有为什么。”

  云歌知道刘弗陵可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遂侧头看向于安,“于安,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舞刀吗?”

  于安轻咳了两声,“王上小时生得十分俊美,卫太子殿下见了王上,赞说‘宋玉不如’。传闻宋玉小名叫‘玉奴’,宫里妃嫔就笑称王上为‘玉奴’,王上很不乐意,抱怨说‘太子千岁说了,玉奴不如我美丽’,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众人大笑。当时先皇也在,嬉笑地说‘贺儿的话有理,可不能让玉奴沾了我家贺奴的光’,从此后,大家都呼王上为‘贺奴’。当时陛下还未出生,只怕陛下也是第一次听闻王上小名的由来。”

  往事历历犹在目,却已沧海桑田,人事几换。

  刘贺似笑非笑,凝视着茶釜上升起的袅袅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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