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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小时的云歌,其实也是个孤单的孩子。因为父母的性格,她很少在一个地方长待,基本没有机会认识同龄的朋友。她的父母和别人家的父母极不一样,她的哥哥也和别人家的哥哥极不一样。别人家的父母养着孩子,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可她的父母有一个极高远辽阔的世界,父母会带她一窥他们的世界。可那个世界中,她是外人和过客,那个世界只属于他们自己。哥哥也有哥哥的世界,他们的世界,她甚至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父母、哥哥能分给她的精力和时间都很有限,她更多的时间都只是一个人。

  刘弗陵一直以为有父母哥哥的云歌应该整日都有人陪伴,他第一次意识到云歌欢乐下的孤单,心中有怜惜。

  他的手指轻轻绕在云歌垂下的一缕头发上,微笑着说:“我也这么想过。我有时躺在榻上,会想盖一个琉璃顶的屋子。”

  “躺在榻上,就可以看见星空。如果没有星星,可以看见弯弯的月牙,如果是雨天,可以看雨点落在琉璃上,说不定,会恍恍惚惚觉得雨点就落在了脸上。”云歌微笑,“不过,我是想用水晶,还问过三哥,有没有那么大的水晶,三哥让我赶紧去睡觉,去梦里慢慢找。”

  刘弗陵也微笑:“水晶恐怕找不到那么大的,不过琉璃可以小块烧好后,拼到一起,大概能有我们现在躺的这张榻这么大,有一年,我特意宣京城最好的琉璃师来悄悄问过。”

  云歌忙说:“屋子我来设计,我会画图。”

  刘弗陵说:“我也会画……”

  云歌皱眉噘嘴,刘弗陵笑,“不过谁叫我比你大呢,总是要让着你些。”

  两人相视而笑,如孩子般,怀揣着小秘密的异样喜悦。

  在这一刻。

  他脱下了沉重沧桑,她也不需要进退为难。

  他和她只是两个仍有童心,仍肯用简单的眼睛看世界,为简单的美丽而笑、而感动的人,同时天真地相信着美好的少年和少女。

  劳累多日,现在又身心愉悦,说着话的工夫,刘弗陵渐渐迷糊了过去。

  云歌叽咕了一会儿,才发觉刘弗陵已经睡着。

  她轻轻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好,看到他唇畔轻抿的一丝笑意,她也微微而笑。可瞥到他衣袖上的龙纹时,想着只有凤才能与龙共翔,笑意蓦地淡了,心中竟然有酸涩的疼痛。

  人躺在枕上,想着刘弗陵,想着上官小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们一个皇帝,一个皇后,其实十分般配。两人都很孤单,两人都少年早熟,两人都戴着一个给外人看的壳子。

  如果在这个尔虞我诈、云谲波诡的宫廷中,他们这对龙凤能夫妻同心,彼此扶持,也许陵哥哥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昨日晚上,刘弗陵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时,云歌仍在絮絮说着什么。

  枕头和垫子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榻周。

  他横睡在榻上,因为榻短身长,只能蜷着身子。

  以云歌的睡觉姿势,昨天晚上的点心只怕“尸骨零乱”了,随手一摸,果然!所有点心已经分不清楚原来的形状,这大概就是云歌的娘不许她在榻上吃东西的主要原因。

  幸亏他和她各盖各的被子,他才没有惨遭荼毒。

  自八岁起,他就浅眠,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让他惊醒,而且容易失眠,所以他休息时一定要四周绝对的安静和整洁,也不许任何人在室内。

  可昨天晚上,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伴着云歌的说话声音,他竟然安然入睡,并且睡得很沉,连云歌什么时候起床的,他也丝毫不知道。

  于安端了洗漱用具进来,服侍刘弗陵洗漱。

  抹茶正服侍云歌吃早饭,云歌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刘弗陵说:“今日是小年,我找人陪我去沧河上玩。你待会儿来找我。”

  刘弗陵点头答应了,云歌却好像还怕他失约,又叮嘱了两遍,才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刘弗陵看了抹茶一眼,抹茶立即搁下手中的碗碟,去追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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