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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清晨六点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了。

  我披了件外套出门,没有打伞,漫步在小雨中。

  走到河边,凝视着河水滔滔,又穿过小桥,穿过绿化林带、居民楼区,到了张骏家附近。

  不敢走近,只站在远处眺望。

  他家门前的喇叭花开得正好,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错杂着铺叠成绚烂的一片。

  在刻意与不刻意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去了什么大学,哪座城市,什么专业,我都没有去打听。一切太具体的东西都代表着思念,消泯了这一切,思念没有了附着点,也许就会淡化、消失。

  他卧室的窗户,窗帘密密地拉着,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

  也许他仍在那个屋子里,也许他已经离开。

  雨丝虽然很细,站得时间久了,头发和外套也变得湿漉漉的,眼镜上更是迷蒙着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索性摘了眼镜。

  慢慢地往回走,经过桥旁时,驻足凝望。

  从地上捡了很多石头,一块又一块地丢向水里。

  正要抬手扔出最后一块石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背心的男生沿着河道跑步而来,我的手停在半空。

  虽然没戴眼镜,可他的身影我不会认错。

  他也看见了我,慢慢地停住了脚步。

  大概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我没有移开目光,反倒直直凝视着他。

  他穿过纷飞的细雨,走向我,又不想太接近,停在了一个彼此看得见、却又看不太清的距离。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细蒙蒙的小水珠附在发梢,有一层晶莹的光。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把大黑伞尽量倾斜给我的男孩,我的身子一点没湿,他的头发却带着水珠。

  迷蒙的哀伤就如这细雨,看着无痕,却铺天盖地、无所不在。

  我用力把手中的石头丢出去,转身离去。

  叫我,请叫我,你只需轻轻唤一声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即回头奔向你。

  可是,一直没有任何声音。

  沿着小时候上完补习课,和张骏放学的路,我去了第四小学。

  校门口的牌子和以前一模一样,白色的牌匾、黑色的大字。

  隔着校门的栏杆,望着里面,五彩的花坛,白色的教学楼,大玻璃窗,蓝色的窗帘,一切都一模一样。

  似乎眼睛一闭,就能看见胳膊上戴着三条红杠的大队长,站在校门口,严肃地检查着每一个进校门的同学有没有戴红领巾。

  瘦小的我,背着书包,畏缩地低着头,跟在同学身后,唯恐别人留意到我。

  可是,我竟然这么大了。

  我沿着校门前的街道,一直往前走着,这里曾经很热闹,右边有一个菜市场,左边店铺林立,高二时菜市场被拆除,改成了一个露天广场,店铺也越来越少。

  当我看到被推倒一半的游戏机房,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正常。

  游戏机房前面曾是一片水泥地,小波和乌贼亲手铺的,如今堆满了碎裂的砖头,难辨本来面目。

  我突然想起了那株葡萄,立即冲进断壁残垣里,弯着身子,在砖头下四处翻找着,只看见一排丢弃的枯藤和竹竿,没有发现任何类似葡萄主根的东西。

  我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满手的泥污,忽地笑起来,小波带走了葡萄!虽然不是因为我,也许只是为了乌贼,但那也是属于我的葡萄。

  笑着笑着,却想落泪,葡萄藤架下的吵闹追逐声还宛然在耳畔,眼前却只有碎泥断砖。

  我蹲在砖头地里发呆,工人们来上班,惊异地看着我,我这才惊觉已经九点多了。

  赶紧起来,匆匆往家里跑,妈妈看到我,紧张的神色一松,埋怨我:“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了?我们要赶火车。”

  我不吭声,立即去洗手。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在下水口处形成了一个旋转的水涡,褐色的泥水带着过去的气息,眷念地打着圈,却被干净的新水冲得快速流走,越来越淡,渐渐消失。

  似水流年,原来就是这个意思,新的流入,旧的流走,怎么抓也抓不住。

  请相信,那些偷偷溜走的时光,催老了我们的容颜,却丰盈了我们的人生。

  请相信,我们历经世事后的沧桑容颜,不仅仅让我们学会了冷漠的自我保护,还让我们学会了仁慈地体谅他人。

  请相信,这世上有东西会比时间更永恒,那就是我们爱别人,爱自己的心。

  请相信,青春的可贵并不是因为那些年轻时光,而是那颗盈满了勇敢和热情的心,不怕受伤,不怕付出,不怕去爱,不怕去梦想。

  请相信,青春的逝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勇敢地热爱生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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