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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我对沈远哲和林依然撒了个一戳就破的谎后,跑去找张骏。快靠近他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跳到他身边:“嘿,你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儿修城堡?”

  他看到我,立即开心地笑了:“你等会儿,我马上回来。”他跑过去,和正在照相的甄公子、贾公子说了几句话后,又跑了回来。

  我们两个人赤脚在海水里散着步,有默契地,向着远离老师和同学的方向越走越远。

  他牵住了我的手,我又一次像是被电流电过,昏昏沉沉、酥酥麻麻的透心甜蜜。

  他说:“你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

  “问问我为什么在海里和黄薇待了那么久?”

  “我不想问,因为我能猜到为什么。”

  我朝他做鬼脸,嘲讽着他的桃花运。即使刚开始没明白,现在也已经猜到黄薇喜欢他。

  他猛地拖着我的手,跑起来,边笑边跑,直到我跑不动,向他求饶,保证以后绝不再嘲笑他。

  我们站在海滩边,只觉得天很可爱,地很可爱,海很可爱,反正眼睛里看到的一切没有不可爱的,不管他或者我,随便说一句话,两个人就能莫名其妙、毫无原因地笑了又笑。

  那种傻傻的幸福啊,单纯、美妙,大概只能盛开在绚烂热烈的青春里。

  张骏对我说:“海浪袭上来时,我们跳起来,看看谁在空中待的时间久,谁能落下去时,躲开浪花。”

  “嗯。”我摘掉了眼镜和凉帽,把它们放到沙滩上。

  我们跳起来,又落下,跳起来,又落下,海浪在我们脚边翻滚,我们大声地笑。

  两个人玩得兴起,又都是性子有些野的人,顾不上衣服会全部湿透,手拉着手冲着海浪走,和海浪正面对抗,海浪扑到我们身上,碎裂成千万朵浪花。

  我毕竟是第一次接触海,又不会游泳,开始害怕,想后退,他抓住我。“如果浪花来了,你就闭住呼吸,憋上一口气,过上一瞬,浪走了,再吸气就可以了。我会一直抓着你,不会让你被海浪卷走的。”

  有了他,恐惧淡了,天性里追寻冒险刺激的一面被激起,随着他越走越深,海水已经和我齐腰。当一个浪潮涌来时,我紧闭呼吸,闭上了眼睛。感觉轰隆一下,自己似乎被汹涌的大海卷进了水底,身体被冲击得不受控制,害怕、恐惧、刺激都有。他紧紧抓着我,我紧紧抓着他,那一刻,似乎我所唯有的就是他,他就是我整个世界的支柱。

  一会儿后,开始潮落,水位下降,我的头又露了出来。我长出一口气,剧烈地咳嗽着,毕竟没有经验,还是被呛着了,他眼睛里全是笑意,看着我大笑。

  我又是咳嗽,又是擦眼睛,又是抹头发,还能抽出空来,给他一脚。

  等休息好了,我们手牵着手,又开始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海浪。

  茫茫碧涛中,我们成了彼此的唯一,潮涌潮落间,我们放声大笑,肆意快乐。

  2 青岛的最后一天

  多么希望当时,我可以不那么自卑;多么希望当时,我可以不那么骄傲,虽然即使那样,我们也许仍不可能在一起,但是至少当时我们会更快乐一点,现在你会更愿意回忆过去一点。

  在青岛的日子过得太快,似乎转眼之间,就到了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上午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海洋知识考试,下午去军舰上参观,回来后举行闭幕式,颁发了优秀营员奖状,然后,正式结束了这次夏令营。

  第二天就要离开青岛,贾公子大概想到又要回到他老爹的严厉管制中,强烈要求晚上要放纵一把。张骏和甄公子去买了三瓶白酒、一箱啤酒、一大堆零食,偷偷搬运到宿舍的楼顶上。

  张骏的朋友自然是甄公子、贾公子,我想请林依然和沈远哲,张骏居然不同意。我让他给我一个理由,他说因为林依然是乖女孩,肯定不能适应。我说,可是我和邢老师住一个屋,如果就我一个人很晚回去,老师会起疑,拉上我们班的第一名,老师就不会多想。他权衡了一下,只能同意。

  我们把几个纸板箱子拆开,平铺在地上,开着两个手电筒,就在楼顶上偷偷摸摸地开起了告别会。

  张骏、甄公子抽烟的姿势都很娴熟,贾公子竟然是第一次抽烟,当他笨手笨脚地学着张骏吐烟圈时,甄公子狂笑。

  张骏给我拿了罐啤酒,我摇摇头:“我不喝酒。”

  “从来不,还是戒了?”

  “从来不。”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跟着小波他们混了那么久,竟然滴酒不沾,又问:“那烟呢?”

  “偶尔会抽着玩。”

  张骏拿了一根烟给我,我夹着烟,低下头,凑在他的烟前点燃,抬头时,看到沈远哲和林依然吃惊地盯着我,我朝他们笑了笑。

  林依然不抽烟,也不喝酒,抱着一袋青岛的特产烤鱼干,半是紧张,半是好奇地看着我们。

  张骏教贾公子划拳,贾公子一输,立即就喝酒,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被家长和老师禁止的放肆。

  甄公子嫌光喝酒没意思,拉着大家一起玩开火车,地名由他决定。

  他问:“谁当青岛?”

  我和张骏都赶着说:“我当。”

  大家都望着我们俩狂笑,后来张骏做了北京,我做了青岛,林依然是南京,沈远哲是上海……我如果输了,张骏帮我喝酒;林依然如果输了,沈远哲帮她喝酒。定好规矩后,开始玩。

  “开呀开呀开火车,北京的火车开了。”

  “到哪里?”

  “南京。”

  刚开始还玩得像模像样,渐渐地就混乱了。贾公子酒量特浅,醉得一塌糊涂,非要拉林依然的手,说是有心事告诉她,吓得林依然拼命躲;甄公子坐到林依然身边,把自己的手给贾公子,贾公子就把他的手捏在掌心里,摸啊摸,边摸边哭边说:“依然啊……”

  林依然憋着笑,涨红着脸,看着甄公子和贾公子,甄公子一脸贼笑,不停地对她做鬼脸。

  沈远哲酒量比甄公子要好,可一人喝了两人份,也醉得一塌糊涂,贴着墙角,双手撑在地上,非要倒立给我们看,证明他没有醉,一边趴在地上不停地倒立,一边还不停地叫我们,非要让我们看他。我们都咿咿呀呀地答应着,实际理都不理他。

  张骏一个人喝了两个人的酒,却只有五六分醉。我和他趴在围栏上,眺望着这座城市并不辉煌的灯火,身后的吵闹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我们却奇异地沉默着。

  他夹在指间的烟,几乎没有吸,慢慢地燃烧到了尽头。看到我在看他,他解释说:“初三出了那事后,我就把这些东西都戒了,现在就是朋友一起玩的时候,做个样子。”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感叹地说:“许小波是真心对你好。”

  “以前是的,现在我们已经绝交了。”

  “我和以前的朋友也不来往了。”

  我们都沉默地看着远处,在那段叛逆的岁月中,他固然是幸运者,我又何尝不是呢?

  他突然说:“我好高兴。”

  我诧异地侧头看他,他又说了一遍:“我好高兴。”

  我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说:“我也是。”

  他猛地握住我的手,非常大声地对着天空大吼:“将来我们结婚时,到青岛来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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