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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4 棋盘的第一个颤抖

  年少的时候,喜欢谈理想,喜欢做计划,以为只要自己够聪明、够努力,就能实现,却不知道我们只是这个空间为经、时间为纬的命运棋盘上的一颗小小棋子,棋盘的一个微微颤抖,我们就会偏离计划的轨道。

  晓菲的成绩继续下滑,期中考试,考了全班十几名,她稍微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和我看齐了。

  我暗示性地和她提了几次,她压根儿不接话茬,沉默着不理我,似乎连假装的快乐也都放弃了。她对那些男孩子的态度也越发恶劣,有时候,看到她骂他们的样子,我真怕他们会恼羞成怒,可不,他们贪恋晓菲的美丽,即使今日走了,明日依旧会来。

  我纳闷不解,不明白晓菲为什么更消沉了。妖娆告诉我王征几周前已经带着他的架子鼓离开这个城市,去广州了,他甚至压根儿没有和晓菲告别,只是就那么,突然之间,从晓菲的生命中消失。

  我不知道该喜还是愁,王征的不告而别,也许再一次伤到晓菲,可大痛过后,应该就是伤口恢复的过程。

  我想了很久后,决定和晓菲好好谈一下,我想告诉她失恋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对方不喜欢我们,就自己先放弃了自己。

  正想找她,她却突然从学校失踪,我问她们班的班长,班长告诉我,她妈妈代她请了长期病假。

  晓菲生病了?

  我寻到她家,去看她,她妈妈站在门口,客气地说:“晓菲正在养病,不方便见同学。”

  我满心纳闷不解,不明白什么病,让她不能见人,担心地问:“阿姨,晓菲的病严重吗?”

  她妈妈很瘦,也很憔悴,语气却很肯定:“不严重,过一段时间就会去上学。”

  对方不让我进门,我只能离开。可我又不甘心,所以采用了死缠烂打的招数,隔三岔五地去她家,她妈妈的态度变化很有意思,刚开始,我去得频繁了,她很不耐烦,说两三句话就关门,可渐渐地,她又和蔼起来,纳闷地问:“快要期末考试了吧?你学业不忙吗?”

  我乖巧地笑:“忙是忙,不过来看晓菲的时间还抽得出。”

  她妈妈问:“你和晓菲很要好?”

  我套交情:“阿姨,你忘了吗?晓菲小时候还在我家睡过,那一次,你和叔叔半夜找到我家,见过我爸爸妈妈。”

  “啊?是你呀!后来你搬家走了,晓菲哭了很久,没想到你们又在一个学校了,晓菲都没有告诉我。”

  我沉默着不说话,阿姨也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很久后,她说:“你期末考完试再来看晓菲吧。”

  我忙说:“谢谢阿姨。”有了确定的日期,我就放下心来。

  回到学校,精神仍然恍惚,很快,我们就要初三了。

  别看只是两年时间,可初中生似乎是最容易出状况的年纪。小学时,我们视老师家长为权威,比较听话,到了初中,我们突然就开始对他们都不屑,自己却又把握不住自己,我们丝毫没有畏惧,勇于尝试一切新鲜的事物,从谈恋爱、抽烟喝酒打架,到出入歌厅舞厅、混社会,我们什么都敢做。

  在外面混过的人就会知道,打架时,出手最狠的人,其实不是成年流氓,而是我们这些懵懂无知的少年。因为他们已经知道畏惧,而我们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不怕,我们甚至会因为几句言语不合,就往对方脑袋上拍砖头。

  幸运的人,这段迷茫的叛逆期,也许只会成为成长路上带着几分苦涩的有趣回忆,而不幸运的人,却会付出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惨重代价。

  经过两年的学习,有些入学时成绩不好的人上升,有些入学时成绩很好的人却下滑,虽然是重点初中,可无心学习的差生和普通初中的差生没什么区别。

  为了迎接明年的中考,学校会根据初二的期末考试成绩重新分班,分成快慢班,或者叫重点班、非重点班。

  周围的同学都很紧张,个个刻苦用功,唯恐一不小心就分到慢班。

  我们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在结束,学习的重担开始慢慢压到每个人肩膀上。连我的爸爸妈妈都会在吃饭的时候给我夹一筷子菜,暗示性地说:“多吃些,学习要越来越辛苦了。”

  我的成绩很微妙,既有可能分进快班去做差生,也有可能分进慢班去做好学生。人的心理很奇怪,宁可进快班去做差生,也要进快班,爸爸妈妈自然也是如此,似乎只要我进了快班,我就一定能上重点高中。

  我却总是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恍惚,空闲的时间,别的同学都在温习书本,我却在看,练习画画。我喜欢画荷花,课间活动在学校的荷塘边看荷花、画荷花,它们是我心中最美的花,一切美丽的词汇用在它们身上都不为过。

  一天,下了英语课,聚宝盆找到林岚,非常难过地对她说,陈松清不会参加期末考试,他即将离开我们,希望林岚组织一个小的欢送会,为陈松清送行。

  我很惊讶,竖起耳朵偷听,听到林岚惊异地问:“为什么?”

  “他要去考技校。”

  “他为什么不读中学了?技校不是要上完初中才考的吗?”

  牵涉到他人家庭,聚宝盆不愿意多解释,只说:“他们家好像经济有点困难,他爸爸希望他能早点参加工作。以他的成绩,现在考,也肯定能考上。”

  林岚震惊地瞪大眼睛,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人会连学都上不起,虽然那个学费也许只够她买两条裙子。

  陈松清即将离开我们班的消息,很快就人人都知道了。大家虽然意外,但真正难过的人没几个,毕竟陈松清并不合群,常常独来独往,大家对他的了解,仅仅限于他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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