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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霍去病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听我提起以前的事情,脸色和缓了许多,“你有父亲?”

  我把玩着手中的刀,“难道我生出来就能这样?我当然有父亲教了。”

  霍去病沉默了会,淡淡道:“有的父亲,有和没有一样。”

  他应该是想起了他的生父霍仲儒。当年霍仲儒与卫少儿私通,生下了他,却不肯迎娶卫少儿,另娶了他人,霍去病因此也一直没有父亲,直到卫子夫登上后位,刘彻做主把卫少儿嫁给了陈掌,做了陈夫人,霍去病才算有了名义上的父亲。想到此处,我忙岔开了话题,啰里啰嗦地讲着不相干的事情,什么这把刀花费了多少时间锻造,什么刀上的哪块宝石是我最喜欢的,直到他面上的黯然淡去,心中方才一松。

  回了营地,他问我:“要补一觉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不算困,不睡了。”

  他带着我到了马厩,命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兵士牵了一匹马出来,“李诚年纪虽小,可骑术精湛,尽快跟他学会骑马。”

  我皱着眉头,“不学。”他也皱着眉头,沉默地看着我。

  雷雷鼓声传来,他依旧沉默地看着我,我毫不避让地瞪着他。鼓声渐急,他忽地轻叹口气,一言未发地跨上匹马就疾驰离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李诚,“他怎么跑掉了?”

  李诚对我身在军营,却连战鼓都听不懂十分诧异,“将军要点兵呀!估计过三四日大军就要出发去打匈奴。”

  我皱皱鼻子,挥了挥袖子就要走,李诚急急拦住我,“将军命我教你骑马。”

  “我不学。”说着绕开他继续走,李诚紧紧拽着我的胳膊,“你必须要学,你不学我就不能完成将军交给我的任务。”

  我翻了个白眼,“完不成又如何?关我何事?”

  李诚急得鼻尖已经有了汗珠,“完不成将军就会对我印象不好,我就不能尽快上阵去杀匈奴。”

  我“哼”了一声,欲甩开他走人,没想到他手上力气不小,我四成功力居然没有逼开他。

  李诚满脸哀求着急,“你怎么能不会骑马呢?匈奴个个都很凶残,你不会骑马,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会很危险,你会拖累大家的。”

  我心中一颤,刚要砸到他后脖子的手立即停下,如果真出了事,第一个拖累的人肯定是霍去病,“你年纪还小,不在家里侍奉爹娘跑到军营里来干什么?”

  李诚神色立变,眼中有些水汽,声音却是冷硬如刀锋,“去年秋天,匈奴进雁门关挑衅生事,爹娘和姐姐都已经被匈奴杀死了。”

  我沉默了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师傅,我们学骑马去。不过记住不许对我不耐烦,不许嘲笑我,更不许骂我笨,否则拳头伺候。”

  李诚一面揉眼睛,一面笑着用力点头。

  从早晨练习到天色全黑,除了中午吃东西时稍微休息了会,我一直重复着翻身上马、摔下,再翻上、再摔下……

  李诚刚开始还频频夸赞:“金大哥,你人长得斯文清秀,性子却够硬朗。”

  渐渐地,李诚看我的眼神从赞赏变成崇敬,从崇敬变成震惊,从震惊变成畏惧,到后来是带着哭腔求我别再骑了。

  我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霍去病正在灯下研究羊皮地图,看到我的狼狈样子,眉头皱了皱,望向李诚。

  李诚哭丧着脸,用看疯子的眼神瞅了我一眼,向霍去病细细汇报我的学马进度。霍去病听完后,嘴边缓缓带出一丝笑,吩咐李诚去命人准备沐浴用具。

  李诚一出屋子,我立即挪到榻旁躺到,全身骨头真是被摔散架了,刚才身子软得只想往地上滑。

  霍去病坐到我身旁,碰了碰我脸上的淤青,“疼吗?”

  我闭着眼睛,冷哼道:“你摔个几十跤不就知道了!”

  “转身趴着。”

  “干吗?”

  “刚开始学马,腰背都很容易酸,我帮你捶一捶。”

  我想了想,翻身面朝下趴好,“你轻点,我左肩膀摔得有些疼。”

  他一面轻轻敲着我的背,一面道:“学马要慢慢来,你这么着急干吗?看你这架势好像一天之内就要自如地策马飞奔。”

  我哼哼道:“谁早上和我说要尽快学会的?”

  “我觉得你不会尽心才那么说。”

  我“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他道:“明日清晨大军出发。”

  我吃惊地撑起身子,扭头看着他,“明天早上就走?我才刚能快跑,还不会及时转弯和停,而且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摔下去。不过……不过勉强也能成,回头我用带子把自个绑在马上,看它还能不能把我摔下去。”

  霍去病笑道:“发什么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学骑马。刚学了一天,你就敢说自己能策马快跑?不过是仗着自己武功高超,反正摔不死,豁出去地让马乱跑而已,若真让你随大队而行,非把整个队伍冲散了不可。你不用随我去,在营地里慢慢学。”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又趴回榻上,“你不怕我逃跑了?”

  他还未回答,屋外有兵士回禀道:“将军,沐浴用具备好。”

  他坐着未动,吩咐道:“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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