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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九爷沉默了良久后,一字字道:“玉儿,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我抬头喜悦地看着他,他带着几分戏谑笑道:“不过,我还是只会借你够买落玉坊的钱。既然你要做乔木,就要靠自己的本事去与风雨斗。”

  我笑着撇了撇嘴:“不借就不借,难道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点头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你为什么要转做药材生意呢?”我笑问。

  九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涩,强笑着说:“我们既然已经交割清楚,以后就各做各的生意,互不干涉。”

  我本来暖和的心蓦然冷了几分,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我刚才问的话哪里错了呢?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玉儿,你和我不一样,我这样安排是为你好,也是为那些歌舞坊好。”

  “我们哪里不一样?”我紧盯着他问。

  他看着我笑起来,但笑容透着若有若无的苦味:“回房睡觉吧!我也累了。”

  他的眉宇间真带着些许倦色,我心一软,忙站起来:“那我回去了。”他颔了下首,探手拿了个陶制鲤鱼灯,又取了根膏烛点燃插好,递给我。我向他行了一礼,捧灯回自己的屋子。

  §第六章 沉醉

  起得有些晚了,到落玉坊时日头已挂得老高。红姑正在看李妍教小丫头们跳舞,瞟了我一眼道:“你再不出现,我都要去报官了。”我没有搭理她,静静坐下,仔细看着李妍的一舞一动。

  她盘膝坐在地上,只是偶尔开口指点几句小丫头们的舞姿,一个随意的示范,玉手飞旋处媚眼如丝。

  红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让她上台,根本不需要任何噱头,那些反倒拖累了她,就她一人足矣,如果再配上李师傅的琴音,那真是……”

  我打断她的话道:“你从小习练歌舞,也曾是长安城的大家,不觉得李妍动作细微处别有一股异样的风情吗?”

  红姑点头道:“不错!我还看过她的几个零碎舞步,她似乎将西域一带的舞姿融合进了自己的舞蹈中,温柔含蓄处又带着隐隐的热烈奔放。特别是她的眼神,我曾看过西域舞娘跳舞,眼睛热情挑逗,勾人魂魄,于我们而言却太轻浮,真正的舞伎不屑为之。但李妍却做到了媚而不浮,眼神星星点点,欲藏还露,让人心驰神迷处,她却仍旧高洁不染。”

  小丫头们向李妍行完谢礼后,陆续散去,从我们身边经过时,都是蹑着步子安静地行个礼。

  李妍向我欠了下身子,坐在了我们对面:“可请到许可金牌?”我一笑未回答她的话,侧头对红姑道:“要你做一件正经事情。你收集一下石舫以前放弃的,以及最近放弃的歌舞坊情形,越详细越好。嗯,还有其他你看着不顺眼、有积怨的都一并收集了拿来。”

  红姑笑道:“好丫头,真是不让我失望。我已经琢磨好几天了,我这就吩咐人去,只是钱从何处来?”

  我道:“加上落玉坊,我只打算买四家,我们手头已经有买两家的钱,其余的我自有办法。”红姑满面疑惑,却没有再多问,只急匆匆地离去。

  李妍笑看着我,点了点头道:“不急不躁,稳扎稳打,你说我是你的知音,我倒是有些愧不敢当,只要你愿意,这长安城的歌舞坊迟早是你的天下。”

  我笑吟吟地说:“该汗颜的是我,长安城的歌舞坊只怕你还看不在眼中。”

  李妍道:“初次听闻你的歌舞时,揣摩着你是一个有心攀龙附凤的人,心思机敏,善于利用形势,现在才知道你是真在做生意,其他不过都是你做生意的借力而已。入了这行的女子,不管内心是否真喜欢歌舞,最终目的却都是希望摆脱自己的身份,你倒是做得怡然自得,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是个来去无牵挂的人,也没有什么权利富贵心,除非权利富贵能让我快乐,否则金山银山也许都抵不过大漠中的一轮圆月。我行事时心思千奇百怪,手段无所不用,但所要却很简单,我只想要自己的心快乐,要自己关心的人也快乐。如果长安城不好玩,也许哪天我疲倦时就又跑回西域了。”

  李妍凝视着我道:“你似乎是一个没有束缚的人,像天上的鹰,你应该飞翔的地方是西域,长安城也许并不适合你。”

  我笑看着她问:“你去过西域吗?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李妍嫣然笑道:“倒是想去,可是没有。只是从小听爹爹讲过很多关于西域的故事。”

  红姑满脸又是喜色又是焦虑地飞奔进来,我嘲笑道:“最注重仪容的人今日怎么如此不顾形象?被你训过的丫头该偷笑了。”

  红姑道:“现在没功夫和你计较,平阳公主的家奴刚来过,吩咐我们小心准备,公主一会儿要来。”

  我“哦”了一声,无所谓地说:“怎么准备,要我们都到门口跪着迎接吗?口中三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姑拽着我站起:“你快点起来,我已经命丫头准备了衣服首饰,赶紧装扮起来。”

  我被红姑强行拖着向外急速行去,只能扭着头对李妍道:“你回去请李师傅也准备一下。”李妍眼睛一亮。

  我看着台面上摊开的一堆首饰,叫道:“需要用假发髻吗?再加上这些金金银银玉玉的,我还走得动路吗?”红姑理都不理我,吩咐婆子和丫头拿出全副身手替我梳头。婆子拿着篦子沾了榆树刨花水先替我顺头发,一束束绷得紧紧的,疼痛处,我眼睛眉毛皱成一团。

  婆子慈眉善目地解释道:“紧着刮出的发髻才油光水滑,纹丝不乱。”我却觉得她面目狞狰,吸着冷气道:“快点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哪里是梳头,简直可以堪称为酷刑。”

  红姑道:“我去请客人们都回去,顺便命人打扫屋子、换过纱帐、点好熏香。”说着就要出去。我忙示意婆子停一下:“你打算如何和客人说?”红姑道:“这有何不好说,就说公主来,一替我们宣扬了名声,二任他是谁也不敢有异议。”我道:“不好,你找个妥当的托词把他们打发走,这次的钱全部退给他们,然后再答应他们下次来园子,一应银钱全免。”

  红姑皱了下眉头,我道:“舍不得小钱,挣不到大钱。公主的威势我们自然要借助,但不能如此借助,有些仗势欺人了,传到公主耳中不是好事。”红姑笑道:“好!都听你的。”临走时又对婆子道:“仔细梳,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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