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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潇潇恰在船上,看到小夭完好无损,她腿一软,跌跪在了甲板上,小夭忙上前,扶着她坐下,看她面色憔悴,抱歉地说:“让你受累了!”

  潇潇说:“奴婢受点累没什么,陛下昼夜担忧小姐,不肯吃、不肯睡……小姐赶紧随奴婢回去见陛下。”

  小夭对左耳说:“我先走一步,你随着船,晚一点就能到。”她又叮嘱苗莆:“左耳刚到,人生地不熟,你照顾一下他。”

  苗莆翻白眼:“他一出手,全是最恶毒的招式,谁敢招惹他?”

  小夭知道她也就是嘴巴上恶毒,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左耳说:“苗莆心软嘴硬,她说什么,你别理会,跟牢她就行了!”

  潇潇驱策坐骑,带小夭赶去见黑帝。

  飞了半日,小夭看到大海中的一个小岛,正是那日她和苗莆驾驭天马逃出来时停落的岛屿。

  天马尸体仍在,残碎的身躯静卧在荒草中,一地的鲜血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的血污。一个人也不怕脏,就坐在黑红的血污中,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他的衣服上都是泥污和乱草,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头发散乱,满脸胡子拉碴,几乎看不出他的本来面貌。

  小夭不敢相信地走了过去,不太确信地叫:“颛顼,是你吗?”

  颛顼缓缓扭头,看到小夭,脸上闪过喜色,可立即变成了紧张,迟疑地说:“小夭,是你吗?”

  小夭走到他面前,蹲下,摸着他蓬乱的头发说:“是我!天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幻象?”颛顼的眼眶深陷,显然几日几夜没睡。

  小夭心酸,猛地抱住了他:“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颛顼这才相信小夭真的活着回到了他身边,失而复得,有狂喜,更多的却是惧怕。他紧紧地搂住小夭,就好像要把她牢牢锁在身边,再不丢失:“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几百年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可这几天,我真的很害怕!”

  小夭伏在颛顼肩头,眼泪缓缓滑落:“对不起,我错了!”

  颛顼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了。”

  小夭默默地流着泪,不敢告诉颛顼,那一刻,她放弃了!她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颛顼,没有尽力逃生,竟然只想结束痛苦。小夭对颛顼许诺:“以后我不会了。”

  颛顼以为她是说以后绝不会再轻信别人、上当中计。颛顼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再犯错误。”颛顼的话中有刀光剑影,透出难心承受的沉重。

  小夭擦去眼泪,捂住鼻子,故作嫌弃地说:“你好臭!”

  颛顼举起胳膊闻了闻,赞同地说:“是挺臭的,可我是为谁变得这么臭的?”颛顼说着话,竟然要把又臭又脏的衣袖按到小夭脸上。

  小夭边躲,边推了一下颛顼,不想灵力不弱的颛顼竟然被几乎没有灵力的小夭推得摔倒在地上。小夭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我扶你回去休息,你得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了。”

  颛顼听而不闻,举着胳膊,依旧想把臭袖子罩到小夭脸上,小夭抓起他的袖子,贴到自己脸上,用力地吸了吸:“满意了?可以去休息了吗?”

  颛顼笑起来,终于不再闹了。

  小夭扶着他站起,暗卫想上前帮忙,被颛顼扫了一眼,立即又退回了暗处。

  小夭和颛顼乘坐云辇,去了清水镇外轩辕驻军的营地。

  扶着颛顼走进屋子,小夭探头探脑地四处看,颛顼说:“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服侍的人,潇潇他们被我派去寻你,都累得够呛,我命他们去休息了。”

  颛顼倒不是非要人服侍的人,可现在他这样子,小夭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只得自己动手服侍颛顼沐浴换衣。颛顼打了小夭的头一下:“你别不乐意!本来就该你做!”

  小夭知道自己这次错了,点着头说:“我没不乐意,能伺候黑帝陛下,小的深感荣幸。”

  颛顼没好气地在小夭脑门上弹了一下。

  颛顼洗完澡后,说没有胃口,不想吃饭。小夭也不敢让他骤然大吃大喝,只让他喝了小半碗稀粥,又兑了一点百花酿的琼浆服侍颛顼喝下。

  小夭让颛顼休息,颛顼躺在榻上,迟迟不肯闭眼,小夭说:“你不累吗?”

  “虽然几日日夜没合眼,可一直没觉得累,洗完澡,放松下来觉得很累,累得好像眼皮子上压了两座山,只想合上。”

  “那你合上啊!”

  颛顼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你别笑话我!平生第一次,我竟然有点后怕,不敢睡觉,怕一觉睡醒,你又不见了!”

  小夭心酸,推了推颛顼,让他往里睡。她又拿了一个玉枕放好,脱下鞋子,上榻躺下,“我陪你一块儿睡。”

  颛顼的手探过去,想握小夭的手,犹疑半晌,终只是握住了小夭的一截衣袖。

  小夭瞅着他,笑道: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颛顼微笑着,没有说话。其实,并不像小时候,那时两人亲密无间,小夭偎在他怀里,不会在两人之间留下半尺的距离,他也不会只敢握一截她的衣袖,他会搂着她,耳鬓厮磨间,听她哼唱歌谣。

  小夭说:“还不闭眼睛?睡了!”

  颛顼说:“你唱首歌。”

  小夭嘟嚷:“多大人了?还要哄睡吗?”说是说,却依旧哼唱了起来。

  熟悉的旋律中,颛顼终于再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小夭却睁着双眸,定定地看着帐顶。在告诉颛顼和不告诉颛顼之间犹豫了很久,小夭决定了,不告诉颛顼实情。一是还没确定究竟是馨悦做的,还是丰隆做的,或者他们二人联手做的,甚至不是没有可能,别人探听出了她和璟的私事,相嫁祸给馨悦和丰隆;二是此事牵涉相柳和她体内的蛊,真要解释起来,得把几十年前的事情重新交代一遍,颛顼从一开始就非常反对她和相柳来往,她也答应过颛顼不和相柳打交道,总是说体内的蛊无足轻重,所以撒谎就是这样,如同滚雪球,只能越滚越大。

  颛顼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迷迷糊糊醒来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眼睛还没全睁开,就扬声叫:“小夭!”

  小夭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说:“你醒了?饿了吗?我已经做好吃的了,你洗漱完就可以吃了。”不等他回答,小夭就缩回了脑袋。

  不一会儿,潇潇进来,一边服侍颛顼洗漱,一边详细禀奏了一遍昨日如何寻到小夭的。

  颛顼听到苗莆也在船上时,脸色很是阴沉,潇潇小心地说:“可以用饭了,都是小姐新手做的,忙了一早上。”

  颛顼的眉目柔和了,穿好外袍,向外行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身,在镜子里打量了一番自己,看没有差错,才出了寝室。

  食案上摆了六碟小菜,四素两荤:姜米茼蒿、核仁木耳、酸甜红菜菔、石渠白灵蘑、炙鹌鹑、银芽烧鳝丝,绿是绿、黑是黑、红是经、白是白,颜色鲜亮,分外讨喜。颛顼只看到已觉得胃口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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