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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两人正说话,十三爷的侧福晋富察氏上前向兆佳氏请安。我一看到她,眼内冒火,牵着承欢的手猛地一紧,承欢呼呼喊痛,甩脱了我的手。

  富察氏笑看着承欢问:“承欢这是去哪儿呀?”

  我再难忍耐,笑对兆佳氏道:“奴婢有些话要单独和侧福晋说。”兆佳氏微一踌躇,挥了挥手,让相陪的人都退下,自己牵着承欢退到一边。

  我对几个侍卫吩咐:“一边候着。”他们也忙退离几步。

  富察氏笑问:“不知有什么话,我们要私下说?”

  我问:“你究竟和绿芜说了什么?”

  她脸色微变,强笑道:“我每日和她说的话可多着呢!不知你指的是哪句?”

  激怒之下,酒气上头,我上前揪着她领口低声喝道:“你以后最好收敛着点儿,若还敢对承欢耍花招,我不会饶了你。”

  兆佳氏冲上前紧紧拉住我的手道:“若曦,她确有错,可此事现在不能闹大,让爷知道了可了不得,会出人命的。”

  我心下一叹,放了手。我们总是顾忌来顾忌去,无论恨怨都要强忍着,再无当年一声断喝大打出手的无所顾忌、爱憎分明。

  松开手,牵着承欢就走,承欢虽有些脾气,却极是聪明,看我脸色不善,立即乖乖随行。

  回到宫中,承欢一见胤禛立即扑了上去,胤禛忙搁下笔,抱起承欢。我笑看着承欢在胤禛身上缠来扭去。胤禛自己的孩子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承欢却丝毫不怕胤禛,看来承欢在胤禛府中是受尽呵护疼宠。

  承欢坐在胤禛膝头,嘀嘀咕咕地说着那个王府中的阿玛只喝酒不理她,那个什么额娘抱着她哭了很久,就不见了,又指着我道:“她也喝得醉醺醺,还差点儿打架。”胤禛皱眉看了我一眼。

  承欢和胤禛抱怨完,立即问:“弘历哥哥呢?姑姑说带我进宫找弘历哥哥玩的。”

  正说着,太监在外面通报:“四阿哥来了。”我笑挑起帘子,让弘历进来,弘历立即道谢。也不知道是弘历心思早慧,还是他额娘私下有叮嘱,弘历看到我向来异样恭敬,胤禛对他对我的态度也是默许。

  他上前给胤禛磕头,看见承欢,他脸容虽还绷着,眉梢眼角已经有了笑意。承欢从胤禛膝头跳下,一下子就冲到了弘历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胤禛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笑着嘱咐弘历带承欢去乌喇那拉氏处,带承欢熟悉一下宫里。

  等两兄妹手牵手走了,胤禛走到我身边,叹道:“酒没少喝,这烟味总该是十三弟所吸吧?”

  我道:“我也抽了一点儿。”

  他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又是烟又是酒的,人劝得如何?”

  我点点头:“他应该会放弃寻找绿芜,过不多久就会好的。”

  他惊道:“我只想着让你去开导一下他,不至于伤身体,你怎么劝的?”

  我叹气道:“我撒了个弥天大谎。”

  他问:“什么谎?”我看着他犹豫未语,他拉我坐到榻上道:“不管是什么,我不会怪你的。”

  我道:“我暗示十三爷,绿芜是在‘明史案’中家破人亡者的后人。”说完心里还是没底,文字狱一直都是清朝的禁忌。

  他表情清淡地问:“你如何让十三弟相信?”

  我心放下道:“一则我从未对十三爷说过假话,他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说谎。当时怕他从我脸上看出破绽,我还特地把屋中的蜡烛都吹熄了。二则当年绿芜求我帮她时,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提到自己祖籍浙江乌程,家世好似也非富即贵。我早就忘了这个茬的,带着信本想是给十三爷留纪念,可去怡亲王府的路上细读信时,恰好前几日看到过当年案子的记录,突然就萌生了这个念头,想着反正已经骗了,也不在乎骗大点儿……”我忽地掩嘴惊看着胤禛。

  胤禛立即叫人进来,细细吩咐了会儿,叮嘱道:“一切暗中进行,务必查清楚。”

  我难以置信地问:“难道我的假话竟然是实情?”

  他淡淡道:“应该很快就知道是否属实了。”

  我支头默想了会儿道:“我一直觉得纳闷,富察氏就算用言语侮辱绿芜,又耍了些手腕,可绿芜怎能如此冲动,以至萌生死念?但又想着情到深处越发患得患失,恨不一夜能白头的都有。绿芜以前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十三爷,十三爷如今地位更是尊贵,她还要面对十三爷众多出身显贵的福晋,她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一时受不了这份气想离开也是可能,可离开十三爷对她而言,和死又有何分别?所以一切也可理解。但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十三弟一出来就上折子请求册封绿芜,我还未及细查绿芜的身世,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以她这样的出身,不要说册封,如果传扬出去,被老九他们抓住把柄,肯定要大做文章,而十三弟的脾气又肯定不会让绿芜再受委屈,到那一日局面只怕难以收拾。绿芜……”胤禛轻叹一声,“真正奇女子,十三弟没有错爱她。只是她行事太过刚烈,竟然没有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原来不只我所编造的忠孝,绿芜还有这层顾虑,十三爷只怕心中也明白几分吧!绿芜……

  胤禛坐到我身侧,揽着我道:“别想了,这段时间,你心够累的了,不管真话也好,假话也好,既然已经让十三弟死心,你就先顾好自个儿身子。”

  我点点头。

  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总算有点儿成果。我看着眼前的报表,不禁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兴冲冲地卷好报表,快跑着去东暖阁。看小太监看我,又忙放慢了脚步,强压着兴奋,轻轻而入。

  珠帘内,高无庸正跪在胤禛身侧,双手捧着红漆雕凤盘,举过头顶。胤禛瞟了一眼翻了一面牌子,又转头继续看着奏折。

  仿若寒冬腊月天,突然坠入冰窖,全身骤寒,我捂着胸口,快步退了出来。抱着怀中的报表,茫茫然出了养心殿。这一幕终于在我眼前发生。准备再充分,还是心酸。

  玉檀从身后跑着赶上来问:“姐姐,这么冷的天,怎么连斗篷也不披就出来了?”说着扯着我回养心殿。

  我缩了下身子道:“我不想回去。”

  她想了下道:“那去我那边吧,我如今仍旧住在以前的院子中。”我忙点点头。

  一直到晚间,玉檀看我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寻出被褥安置我与她同睡。敲门声忽响,玉檀忙去开门,梅香带笑而进,向我请安道:“高公公吩咐奴婢给姑姑送暖袋来,让奴婢转告姑姑务必暖着膝盖。”我扭头不语,玉檀接过,梅香做福退出。

  玉檀将暖袋塞进我被中,我踢出去道:“我不用这个。”

  玉檀笑着强塞到我膝盖旁道:“这几日天冷,若不护着点儿,遭罪的可是自己。就是有气,也犯不着和自个儿身子过不去。”

  我问:“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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