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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下卷 第一章 有情终古似无情

  我心中郁悒,每日左思右想,病好得更加慢,且时有反复,待全好时,已经是十月底了。

  这是自一个多月前生病后,我第一次当值,心中颇为忐忑,待得王喜通知说“万岁爷下朝了”,我几次三番都有冲动让秋晨去奉茶,我只想躲开,但终是理智控制着自己,和秋晨捧了茶盘进去。

  侍立在外的太监看我来,忙打起帘子。眼光扫了一圈,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都在座,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轻轻走进去。

  屋中一片寂静,康熙正在侧头凝思,我把茶盅置于案上,躬了身子行礼。康熙一直未曾看过我一眼,我心下微松口气,转到三阿哥桌旁奉茶。一圈茶奉下来,几个阿哥都是正襟端坐,目不斜视。我自始至终低垂着头,视线只集中在眼前一块。

  出暖阁后,快步走回耳房,放了茶盘,我这才长出了口气。待心神静了下来,又不禁想,他们在商议什么?为什么个个表情凝重?

  等两日后康熙颁旨,才知道当日为何气氛那么沉重了。“以殷特布为汉军都统,隆科多为步军统领,张谷贞为云南提督。”全是手握兵权的重要位置。八阿哥率先发难,却是四阿哥的人隆科多掌握了这个负责京城安全的重要职位,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四阿哥的这一枚重要棋子已经渐渐布好了。

  脑中正在仔细琢磨,忽地想起我曾经提醒过八阿哥,要他防备隆科多。如果他对我的话上了心,那就是说,在这个时候,八阿哥应该知道四阿哥和隆科多的关系,即使现在他们来往并不亲密,甚至隆科多和四阿哥为了避嫌,还有意疏远对方。我这样做,是已经掀了四阿哥的一张重要底牌吗?

  脑中开始迷糊,模糊的历史和现在的实际情况,让我本就看不透的局越发难懂,只得作罢,仔细想想自己何去何从。

  现在不得不相信一点,我是逃不过被指婚的命运的。苏麻喇姑抗旨不嫁后可以安然留在宫中,那是因为康熙对她感情特殊,愿意容忍她。而我如果抗旨,恐怕康熙绝对不会让我日子好过的,也许真就是三尺白绫的下场。

  可康熙究竟会把我指给谁呢?太子爷,从现在起,他就会麻烦不断,直到被废,所以他排除。

  现在的局面,只有两种可能,康熙要么把我指给一个中立派的人让我远离夺嫡风波,要么把我指给他心中看重的人,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他心中认定的未来皇帝或他的追随者。

  仔细分析后,再一一排除,却还是有多种可能,再加上朝堂中我不熟悉的大臣,最后发觉,我如果想凭借排除法找出答案是不可能的了。康熙心思深沉如海,我虽跟在他身边多年,却仍然无法看出端倪。

  其实,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早已给我指明了路,我唯一的出路就是与其等着康熙给我指婚,最终结果难料,不如自己选择,至少可以保证避免最坏的结果。

  想到太子,全身又是一阵恶寒,禁不住撑着头,长叹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古人十六七就成婚,如今与我年龄适当的男子,个个都是已有娇妻美妾,原来我也就是做小老婆的命。

  选谁?

  八阿哥肯定不行!以前或许还可以,但是苏完瓜尔佳王爷的一块玉佩让我身份尴尬。康熙一废太子后又对八阿哥深为忌惮,现在是绝对不会把我指给他,让他的势力继续扩大。

  十三阿哥肯定不行!虽说敏敏已经要嫁做他人妇,可若让她知道我要嫁给十三阿哥的话,只怕当年我劝她的话都变成别有居心,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再说,十三阿哥也肯定不会同意,自从我带他去荷塘找过四阿哥后,他已经把我视作四阿哥的人,否则也不会用九阿哥来试探我。

  十四阿哥也不行,他现在还是八爷党的人,一则康熙不会同意,二则他自己为了八阿哥也绝对不会要我的。

  想了一圈,各人的心思、康熙的心思、他们的利益纠葛,越想越乱,越想越无所适从,最后觉得何必如此麻烦?既然想遮风挡雨,索性找那棵最大的树去靠不就行了,反正他也愿意娶。然后以后的事情再走一步说一步。

  我拿起簪子,瞅了半天,四阿哥这么喜欢木兰,究竟出自什么寄托?“朝搴陂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他是像屈原一样认为自己内在芬芳吗?还是觉得自己的抱负和才华不得施展?

  我仔细插好簪子,端详了下,忍不住讥笑起来,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的,却不料这么快就插在了头上。

  待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出来时,我盈盈上前请安。十三阿哥笑着让我起来,四阿哥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凝视着我头上的簪子,转而又打量我的神色。我嘴角含着笑,静静立在一旁,任由他打量。十三阿哥看我们神色异常,也不出声,只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站着。

  四阿哥看了我一会儿,举步前行,十三阿哥和我随后跟着。待行到僻静处,他转身站定,看着我。十三阿哥走开了几步,在远处打量着四周。

  我低着头站了好一会儿,他却一直不说话,我只得强笑道:“四王爷应该已经明白奴婢的意思了。”

  四阿哥道:“你找我,是让我来猜谜的吗?”

  我长吸了口气,打起精神笑道:“说得是,那奴婢就直说了,奴婢是来求四王爷娶奴婢的。”

  他道:“原因?”

  我叹口气,笑道:“王爷不是劝过奴婢吗?与其不切实际地幻想,不如找一门自己相对满意的婚事。经历了太子之事,奴婢觉得王爷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决定从善如流。”

  他问:“为什么是我?”

  我道:“王爷是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他嘴角扯了扯:“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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