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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上卷 第七章 花灯醉,少年行

  眼看春节将近,人人都翘首期盼,我心里却越来越黯然。想着过完春节,再过完元宵节,就要开始选秀女了,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心里对这个年是怎么也没有企盼的感觉,反倒是希望最好能永远不要到。可天下事少有从人愿的,再不情愿,我仍然迎来了康熙四十四年。

  春节,宫里是要大庆的。这小半年来,大大小小的皇室宴会,我已参加了好几次,现在早没有初来时的新奇感了,再加上心头有事,所以颇为懒洋洋的。到了那天,我任由冬云摆布,待收拾停当,随着贝勒爷和姐姐进宫。

  心里沉闷,对周围极尽精巧华贵的布置根本视而不见。反正让行礼就行礼,让就坐就就坐,木偶人般地随大家一举一动,倒也没出乱子。

  这次不比上次的中秋宴,众多大臣和妻眷都在场,场面颇为热闹。心想这样最好,没人注意我,我可以自顾自地发呆。但古人是怎么说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十阿哥和十福晋就成了推动这个古语实现的罪魁祸首。

  先是十阿哥看到我,也不管十福晋在旁边,就朝我上下打量起来,然后我就开始忍受四道灼灼的视线,两道是火、两道是冰。冰火交加两重天的痛苦滋味让我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十阿哥。他看我一脸想吃了他的样子,终于移开了视线。十福晋看他不再看我了,不屑地瞪了我一眼,也移开了视线。

  世界终于安静了。我叹口气,接着发呆,可没过一会儿,感觉又有人看我,心里那个怒呀!老十,你有完没完?我抬头用我所能想象出来的最恶毒的眼神看过去,却发现是十三阿哥热情友好的大笑脸。他的热情友好被我的恶毒瞬间冻结在脸上。

  我赶忙朝他扯开一个大笑脸,表情转换过快,感觉肌肉扯得疼。笑完后,又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也不知他看懂没有。反正他回了我个笑,朝我端起酒杯,我忙开心地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遥遥对饮了一杯。

  这边厢刚饮完酒,正准备低头接着发呆,却看见八阿哥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忙给自己斟了酒,朝他遥遥举杯,他一笑,拿起杯子也和我对饮了一杯。

  放下酒杯想,现在我可以好好歇歇了吧?眼光一扫,却看见十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牢牢锁定我。我不明白他思索什么,也懒得去想,只朝他笑眯眯地做了个大鬼脸了事。十四阿哥看见我的鬼脸,朝我微微摇摇头,抿嘴而笑,我也微笑起来。

  带着两丝笑意转头,却发现坐在十四阿哥身旁的四阿哥好似把刚才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表情虽淡淡,但眼底却带着丝玩味瞅着我。我心想,这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主,否则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忙朝他甜甜地一笑后,自顾转回了头。

  晚宴结束回府后,觉得很是累,心里大叹,这眉眼之间的官司岂是好玩的?更何况是和这样一群人中龙瑞玩?

  和姐姐回到屋子,赶着声地让丫头们服侍着洗漱。姐姐看我一副三百年没见过床的样子,忍着笑道:“今儿晚上可不许那么早睡,要守岁的!”

  我一听,愣了一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除夕夜熬到十二点了。不过既然在古代,我们就要从古礼,守吧!姐姐让丫头端出预先置办好的果品糕点,拉了巧慧、冬云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等着新年的来临。巧慧看我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找了根彩绳出来陪我玩翻绳。

  两人你一个花样、我一个花样地翻着,冬云和姐姐一边说笑,一边看我和巧慧翻绳。忽听到外面的小丫头叫道:“贝勒爷吉祥!”冬云和巧慧唬得忙站起来,姐姐和我诧异地对视一眼,也立起来。

  还没来得及出屋迎接,八阿哥已经走进屋子。一屋子人忙着请安,八阿哥笑着让大家都起身,巧慧和冬云退了出去。八阿哥看我和姐姐都站在那里不动,遂笑道:“不欢迎我和你们一块儿守岁?”

  姐姐忙笑道:“只是没想到,有些惊讶而已。”一面说着,一面服侍八阿哥坐下。

  八阿哥笑说:“都坐吧,难得一起过年。”

  我默默坐下,随手拿了块小点心吃起来。

  八阿哥和姐姐笑着说了几句,终因姐姐沉默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两人渐渐沉默了下来。三个人默默地坐着,我开始觉得脑袋沉重,头一顿一顿地打起瞌睡来。姐姐看我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把我拉到怀里说:“眯一会儿吧,过会儿我叫你。”

  我倚着姐姐睡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听到八阿哥和姐姐在说话,话题全是围着我。我虽然闭着眼睛,可神志越来越清楚。

  姐姐轻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曦自小在军营长大,比不得京城里的格格们,我怕她进宫后,会闯祸,求爷帮个忙,让宫里的谙达嬷嬷们照看着点儿。”

  “这算不得什么不情之请,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姐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的头,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踌躇和悲伤。

  八阿哥应该也看出她心中有话,说:“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吧!”

  “如果若曦侥幸能逃过选秀女的劫,皇阿玛肯给她指婚,我想着十三弟倒和她说得来话,回头让十三弟去求个情,他和四哥的交情好,说不定太子爷看在四哥的面子上也能帮他,爷若再帮着说点儿话,事情只怕就能成。”

  我的眼角有了湿意,姐姐对八阿哥向来冷淡,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可为了我,竟然不惜柔声细语地央求。

  八阿哥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现在说这些事情还太早。”过了一会儿,估计他看姐姐神色哀伤,又说,“不过你放心吧!我总不会看着她受罪。”

  “谢谢爷。”

  两个人又没话了,正坐得发闷,听到外面几个大响的炮仗声,我猝不及防,惊得从姐姐怀里坐了起来。姐姐替我捋了捋头发,道:“新年来了。”

  八阿哥也看着我笑道:“是啊!”

  我忙站起来:“好了,岁守完了,我要去睡了。”说完,也没等他们答话,就跑回屋子,跳到床上,蒙头就睡。

  第二日醒来,才醒觉我居然平平淡淡地过了在古代的第一个春节,想着似乎有点儿遗憾,可又觉得如果以后每年的新年都能这样过,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冬云立在身后给我梳头,我问:“贝勒爷昨夜歇在这里了吗?”

  冬云的手停下,叹口气道:“没有,姑娘回房后,没一会儿工夫,爷就走了。”

  我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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