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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在飞鸢谷比剑时见过天山冰王且至今还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峨眉派的掌门方一鹤。”

  “我见过方一鹤一次。”慕容无风淡淡道:“我给他治过一次伤。现在想起来,大约是他与你师傅比剑时受的剑伤。”

  荷衣脸色微变,道:“他也受了重伤?”

  不是病势垂危的病人,一般也不会转到慕容无风的诊室。

  慕容无风点点头:“是贺回送他来的。”

  “这么说来,方一鹤欠你一条命?”

  “我治病从来只收诊金,没有欠谁的命这一说。”他淡淡地道。

  荷衣笑道:“在江湖上,杀人固然要偿命,救人是要欠下一条命的。”

  慕容无风道:“江湖上的规矩总是很古怪,有时候,不讲道理。”

  荷衣拿眼睛瞪着他。

  慕容无风道:“你就算是这么瞪着我,我也是这么想。”

  荷衣笑道:“谁瞪着你啦?人家就是瞪你一眼,也不行么?”说罢继续又道:“我见了方一鹤,他告诉我他见过天山冰王,也见过你,但从长相而言,你们俩个一点也不象是父子。所以线索就断了。”

  慕容无风刮了刮她的鼻子:“是线索断了,还是某人不肯努力去找?”

  荷衣道:“我找了。既然线索从这一头断了,我自然要去找另一头。也就是你到云梦谷的第一天,是被别人送来的。那时你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而已。知道此事详情的人,也只有一个。”

  慕容无风道:“孙天德。”

  “不错。听说他是你外公最信任的人,是云梦谷的老总管。却不知为什么,早已不再当差,而成一个远近有名的大厨。”

  “你来云梦谷的第一天,想必尝过他做的‘松鼠鳜鱼’。”他淡淡地道。

  “他就是孙青的爹爹,对么?”荷衣恍然道。

  “不错。是我把他打发走的。因为我曾经想问过他这件事,他死活也不肯告诉我真相。他曾对我外公发过誓,绝不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荷衣道:“他不肯告诉你,自然更不肯告诉我。所以你晓得,线索的这一头也断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打算到天山去找冰王。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变得……变得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你。”

  慕容无风叹道:“这事现在对我而言已不那么重要了。我不想你四处打探,为我涉险。”

  “啊,几时晓得心疼起老婆来了?”她打趣道。

  “这是真的,还是我的头发昏?荷衣?刚才好象有人在敲门。”他突然道。

  荷衣吃吃地笑了起来,道:“当然是你的头发昏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到这种地方来?再说,这是一般的人上得来的地方么?”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就变了。

  “砰,砰,砰。”果然有人敲门。

  敲门的声音很轻,很斯文。也不是一直都敲。而是敲一阵,歇一会儿。

  “是鬼!”荷衣一头钻进被子里,紧紧的缩在慕容无风的怀里。

  “别怕。”他很想自己爬起来,打开门,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寸步难移,连坐起来都很困难。

  “你别动。我们……我们死不开门,它会走的。”荷衣见他双手支着床,吃力地使着力,要将自己的身子拉起来,连忙按住他。

  砰,砰,砰。

  “无风,我承认,近来我杀了太多的豹子和雪鸡,还吃了不少壁虎。”荷衣连忙坦白。

  “你几时吃过壁虎?”原本很紧张的,他忍不住笑了。

  “这里,这房子里的壁虎很多,而且……味道真的很好!用火一烤,洒上辣椒粉……很香的。”

  “不用说了,这鬼一定是壁虎精,是来找你的。”

  “那可不一定,你的肚子可是装满了豹子胆啊!焉知不是豹子精呢?”她争辨道。

  “虽是我吃的,豹子不是你杀的么?”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忘情地吻了起来。

  砰,砰,砰。门还在响。敲门的人好象很有耐心。

  荷衣却满脸通红,浑身发软地看着慕容无风。

  他不知忽然从哪里来的力气,两个人的身子不知不觉中已纠缠在了一起。

  “呆子,小心些,你还病着呢!这里痛不痛?”

  这一回,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伤处。

  她知道他表面的伤口虽还红肿,却已渐渐地愈合。而内伤却深重无比,而且时时发作。

  “荷衣,我觉得敲门的人是坏人,等会儿,就不定就会要了我们俩个人的命。趁这功夫,我们还是最后快活一下罢。”不知从哪里找出了这样一条理由。

  “做都做了,还说什么嘛?每次都是这样,从来不打招呼的。”她嗔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爬起来,替他拭了拭全身的汗,又替他换了一件衣裳,便又扶着他躺了下来。随手,将床上的纱帐从银钩里解开。

  纱帐上绣着一串串葡萄一样的花纹。葡萄围绕着的,是一左一右,两只好象海兽的一样的图案。

  “荷衣,去开门罢。”他终于道:“一个人肯这么客气地敲了许久,而不破门而入,至少应该算是我们的客人。”

  她认认真真地穿好衣裳,将剑别在腰上,迟疑了片刻,打开门。

  尽管早已准备大吃一惊,荷衣还是大吃了一惊。

  因为敲门的是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

  她看上去,要比荷衣大,却也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

  如此深寒的天气,她只穿着一件很薄的貂袍。

  这种皮衣,一般是初冬的时候才有人穿。天一冷,上面一定还要再套一件大衣,不然,绝对抵挡不了刺骨的寒气。

  貂袍是纯黑的,质地很好,她穿着,看上去十分优雅。

  她的手上居然还打着一把伞。伞上全是厚厚的雪。看见门开了,她将伞伸到廊外一抖,雪纷纷而落。

  “抱歉,我看见廊上有灯光,就冒昧地敲了门。外面风雪阻道,我能不能进来喝杯热水?”她的声音很柔和,讲话,也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荷衣笑着道:“当然,请进。”

  陌生人一进来,便将外套脱去,她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纯黑的丝袍。衬着她晶莹雪白的肌肤,煞是好看。

  荷衣递给她一块白布,道:“头发上全是雪,用这个擦干。”

  她非旦头上有雪,全身仿佛都带着雪气,进来的时候,全身都笼罩在一层刺骨的寒雾之中。

  荷衣站在一旁,不由得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慕容无风更是猛烈地咳了起来。

  荷衣轻轻道:“抱歉,我相公正在病中,无法起身。”说罢,走到床边,将一张毛毯搭在他的绫被之上。

  他却越咳越厉害,一点也止不住。

  荷衣扭过头,发现女子身上的寒雾已然消失。屋内的气温,也渐渐地回转了过来。她垂下身子,想给他服点药,他却小声道:“我……咳咳……不妨事。你去招呼客人。”

  陌生人安静地坐在炉边,伸着手,烤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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