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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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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飞机越过清晨的薄雾和一道道森林、山丘,准时到达苏黎士机场。我没有大件行李,只有一个随身带着的小号旅行箱。便跟着大队人马坐着快捷电车从第二航站驶到第一航站出关。 机场里没有太多旅客,显得很空旷。方形的坐椅、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黑色的现代雕塑都给人一种疏离的味道。高高的钢架天顶,充满末来感的灰色主调让人好像走进了太空世界。所幸上下电梯时能看见巨大的红色墙壁、酒吧里点着温暖的澄光,还有几道种着绿藤的玻璃幕墙,让我感觉又回到了东方。 关检非常顺利,出站口里站满了接机的人。不少人高高地举着牌子。 我没有看见René。 在出站口等了三个多小时,仍然没见René影子。我开始责备自己太鲁莽。以为给René发了短信,就一定会收到。René有可能很忙、也有可能忘记打开MSN。何况他还是夜猫子,白天会睡到中午才起来。 中午很快就到了,我饥肠辘辘,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吧买了一个三明治。不敢在小吧里吃,怕René来接我找不到人,仍旧等在出站口。 我一直等到下午一点,终于,坐不住了。跑到电话亭给沥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古藤塔克。”优美低沉的男声。 有点不寻常哦,不是护士,居然是沥川直接接电话。 “沥川!” “小秋?”尾音高高上扬,很吃惊的语气。 “嗯,是我。我有点事想找René,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有,”他说,“René和霁川在意大利,你找他有急事?” 我傻掉了:“René……在意大利?我……没什么急事,……是翻译上的事儿。” “他昨天刚走,”他顿了顿,说,“如果是翻译上的事,你找我也一样。” “跟你没关系,再见,下次聊。”我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那边传来一声大喝。 “啥事?” “小秋,你在哪里?”他阴森森地问。 “还能在哪里?北京呗,CGP办公室。” “为什么电话ID上写着苏黎士机场?” 完了,穿邦了!呜!我矢口否认:“不可能,我明明在北京。你的电话机有问题,我挂——” “谢小秋,不许挂!”沥川在那头不耐烦地打断我,粗着嗓门问:“你是不是在苏黎士机场?” “……嗯。我是来观光的,明天就走。”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度,“我,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身上有笔吗?”他说,语气忽然变得出奇地冷静。 “有……” “记下来:XXXXXXXXX,这是我的手机号。”接着,他又报了一串德文,把字母一个一个地拼给我,“这是我的门牌号。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右边花盆的垫子里。万一我没有找到你,你通过手机来找我,或者直接去我家,记住了吗?” “沥川……你别来找我啦。我——” “我问你,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怎么去我家,你知道吗?” “坐……坐公共汽车?” “笨!” “坐……地铁?” “笨!” “坐……坐出租?” “这还差不多,你身上有瑞士法郎吗?” “有。” “把地址给司机看,对他说‘Fahren Sie mich bitte zu dieser Adresse!’(译:请把我送到这个地址)他会把你带到我家门口。” “说得太快,我记不住。再重复一遍?” “算了,别坐出租了,当心遇到骗子。三十分钟之后你若是还没看见我,就每隔五分钟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行。” “现在,你是在出站口,对吗?” “嗯。” “哪儿也别去,我来接你,估计需要三十分钟。”沥川在那头威胁我,“我若是没接到你,又没收到你的电话,我会报警,你知道吗?若是你失踪了,或者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马上跳楼,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电话挂掉了。 我松了一口气,去那个小吧买了一大杯冰淇淋,这才想起来我已在出站口翘首以待地等了六个小时,两条腿都酸掉了。 41 三十分钟之后,沥川果然出现在机场。他坐着一个小巧轻便的轮椅,正要从电动玻璃门外进来。 机场大厅里或走或坐,有着数不清的穿西装的男人。而我却能在沥川出现的第一秒认出他,脑海中同时闪出诗人庞德的名句: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花瓣数点。 对我来说,沥川便是湿漉漉的人群中唯一的光芒。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浪如潮、爱恨交加。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八十天了吧!分次分别都那么长,长到足以淡忘了他的容貌,长到所有恨都消失了,所有的伤都愈合了,转眼间又变成了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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