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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老实了。

  沥川以为这是中华民族的一个古老传统,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在关爷爷面前发了誓。

  “从今以后,你是我老大。你得罩着我哈。”

  “无论我们是不是兄弟,”沥川瞪着大眼睛,很真诚地对我说:“我永远罩着你。You can always count on me.(你总可以指望上我。)”

  沥川不是基督徒,却有所有喜爱中国文化的老外都改不了的毛病:对咱们的文化热爱到五迷三道的地步。比如,沥川对我们的佛教建筑赞不绝口;见有什么宗教仪式,就虔诚礼拜,生怕别人当他是外国人。

  这话他说得出自肺腑,我听得心潮澎湃。要知道,不论是恋人是朋友是兄弟,谁对你说这句话,都不容易。

  下面这句话,是从我口中激动地蹦出来的,绝对不是月亮,绝对不能代表我的心:

  “沥川,你还是回瑞士吧,不必惦记我了。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只要记得不时地给我发个E-mail就行了。”

  他看着我,神态很有些吃惊:“你?——让我回瑞士?”

  “嗯。”我吸着冰凉的空气,鼻子酸酸的,心中的那根弦就要断掉了。索性,爽他一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新年新气象,你说的,对吧?”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说:“走吧。”

  过门槛时,我扶了他一把,他没有拒绝。

  临上车了,他忽然说:

  “小秋,你变雄性别变得那么快好不好?——好歹给我个过渡期。”

  我幽幽地看他,心很痛很痛:“沥川,现在你是不是轻松了一点?”

  他没有回答。

  一夜稳睡。

  第二天,收拾行李,大家坐飞机,两个小时之后到达北京。

  亲人们早已挤在人群之中。一阵拥抱,各回各家。

  René 和霁川直接转机回瑞士。沥川说温州工程刚刚开始,还有许多跟进的设计,点明要他来做,他会留在北京。

  我们一直走在一起,约好一起叫出租车。可是,刚走出人群,我就听见有人叫我。

  “安妮。”

  循声一看,是萧观。

  好久不见,我有点不敢确信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就是萧观。麦色皮肤,大冬天穿着短袖,露出粗壮有力的双臂。我对萧观的印象一直都是成功的文化商,一直不是肌肉男。但今天,我觉得他身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气,洋溢着过人的精力。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网球衫,背着一个巨大的网球包,好整以暇地等在一边。

  “萧总?”

  “刚打完球回来,顺便来接你。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王沥川先生。”他伸出手,和沥川握了握,很热情,很老练。

  “您是——”

  “萧观。来自九通翻译。安妮现在的人事关系还在九通。所以——我和你,都算是她的上司。”

  “萧先生,您好。”

  “我和贵公司的江总、张总非常熟,除了翻译,我们还有其它的业务联系。我也做一点房地产。这是我的名片。”

  为了双手接这张名片,沥川放下行李,又放下手杖。

  “对不起,我没带名片。下次一定补上。”沥川说。

  “听说,温州的那个项目,CGP已经中标了?”

  “是的。萧先生是消息灵通人士。”

  “以前在国家通讯社工作。恭喜恭喜!安妮表现不错吧?”

  “非常好。谢谢你们推荐她来CGP。”

  萧观摆摆手,笑着说:“九通和CGP是什么关系?当然是给你们挑最好的。王总有车接吗?我可以开车送你。”

  “谢谢,不用。我自己坐出租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气把安妮拐走了。”萧观大大咧咧地抢过我的行李,提在手中。

  “没问题。安妮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沥川淡淡地说,“再见。”

  “再见。”

  ***

  在停车场的路上萧观说:“安妮你受什么打击了,眼肿成这样?”

  “马蜂蜇的。”

  “嗤,撒谎也要讲科学,冬天哪里有马蜂?不是哭鼻子哭的吧?什么事那么严重,让你哭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心情不好,讨厌他穷追猛打。

  “给你发了邮件,不见你回。对我这个上司也太怠慢了吧。”他打开车门,示意我坐进去:“发现没,我换了量新车。”

  是辆奥迪的小跑车,散发着真皮的气味。

  “哦。是吗?”不记得他以前开的是什么车。

  “才买一个星期就吃了两张单子。”

  “为什么?”

  “超速。”

  然后,他讲了足足十五分钟的奥迪。各项性能,各项指标,和其它同类车子的比较,我听得索然无味。

  “那个王沥川,你跟他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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