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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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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简单?”我说。 “简单不简单你喝完了再说。” “那好吧,”我说,“去哪家?” “你跟我来。”黑人说。 他走在我前面,趾高气昂的样子。把我带到一个酒吧的门口,弯腰说:“请。” 我进去,酒吧不大,人也不算很多。黑人在我身后问:“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挺眼熟的?” 我没觉得。 “你不觉得这里很像‘算了’吗?” 我看他是脑子短路了。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黑人很快拎来了二十瓶啤酒,往我面前一放。舞台上的歌手开始在唱歌,是个女歌手,头发很长,看不清楚她的脸,她在唱:我是你的香奈儿,你是我的模特儿…… “你注意到了吗?你看那个歌手,她涂绿色的眼影。”黑人一面说一面把酒一一打开说:“喝,我要看你醉!” 他戴着手套在开酒瓶,看不去很不方便,但他不愿意除掉它。 “我来吧。”我说。 结果那晚我没醉,黑人把该给我喝的酒差不多都倒到了他自己的肚子里。他坐在那里翻着眼睛说:“我有钱的时候就来这里,我在北京没朋友,张漾,跟你说句实话,我今天看到你,其实我很高兴,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恨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我说。 黑人笑着,当着我的面慢慢除下他的手套,两只手,左和右,都少掉了一根小姆指。看上去触目惊心。 “谁干的?”我尽量用镇定的语气问他。 “还用问吗?”黑人说,“他们让我永远都不要回去,要是敢回去,就杀了我。” “蒋皎的父亲?” “不知道。”黑人说,“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不敢确定。”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无法呼吸一样。 “有烟吗?”黑人问我。 我掏出我的红双喜给他,并替他点燃。他的嘴唇和手微微在颤抖。 “我想家。”黑人红着眼睛说,“我在北京没朋友,我住地下室,有点钱都喝酒了,有时候吃不饱,我想我妈。” “那就回去。”我说,“你放心,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也许吧,你不知道,其实我怕什么呀,我不敢回去,还有别的原因。”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她死的时候,你在吗?她说过些什么?” “不在。”黑人又抓起一瓶酒往嘴里灌,“她把最后的话留给了一个小丫头,你应该去问那个小丫头。” “是吗?”我说,“是不是一个叫李珥的?” “李珥?”黑人想了一下说,“也许是吧,她叫她小耳朵,小耳朵……” “哦。”我说。 “其实我死着与活着也无分别。”黑人真的醉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张漾我知道吧啦为什么会喜欢你,她是天生高贵的人,跟我不是一个层次的,我得不到她,可是我愿意保护她一辈子,我没有做好,我让她死掉,是我偷了你的手机,是我跟她胡说八道,我跟你犯同样的罪,我们一样的不可饶恕,我后悔我后悔!”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握成拳头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舞台上的女歌手还在没完没了地唱:我是谁的安琪儿,你是谁的模特儿,亲爱的亲爱的,让你我好好配合,让你我慢慢选择,你快乐我也快乐,你是模特儿我是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 黑人已经烂醉如泥。他在跟着哼,很离谱的调子,狂乱的眼神。 我拍拍他的脸:“哥们儿,你没事吧?” 他咕哝着:“没事,我想睡而已。” 我买了单,在黑人的口袋里塞了二百块钱。 然后,我走出了酒吧,走出了灯红酒绿的三里屯。 张漾4 新年快到了,到处都是喜洋洋的气氛。 有N个女生要邀请我一起过圣诞节,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心如止水? 中国的文字真是博大精深,让你不得不叹服。 那一天,在我的手机长期不通的情况下,蒋皎全副武装地来到我们学校,从她们学校到我们学校,需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她穿得像个布娃娃,薄棉袄,围巾手套,一双夸张的皮靴,背了个卡通的花布包,引得路人侧目。她哈着气搓着手跺着脚对我撒娇:“死蟑螂,你这些天跑哪里去啦?” 那时我们站在路边,天上飘着点小雨,校园里的嗽叭放得震天响:好一个中华大家园,大家园…… “手机停机了,我找了新工作。”我扯着嗓子对她说,“从现在起,周末没空啦!” “我来接你,陪我去圣诞PARTY!”她也扯着嗓子对我说,“你要是不去,我就死给你看!” 我把她一把拉到操场边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喇叭声终于小了下去。蒋皎也终于把头发拉直了,看上去顺眼许多。我摸摸她的头发说:“真的不行,我马上得赶去西餐厅。” “你去西餐厅做什么?”她瞪大了眼睛。 “待应。”我说,“他们需要英语好的,长得帅的,我正好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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