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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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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忽然讲到含辛茹苦这个词,伊蓝好端端地就手脚冰凉起来,她怕这个词,是真的。 六月末的天热,少雨。清晨的阳光就带着极大的穿透力穿越云层急速照射大地。伊蓝好不容易挤上了摇摇摆摆的五路,竟发现站在身边的人是他。他应该是在前两站上车的,车上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师大的学生,都是分到伊蓝学校实习的。他一只手拉在吊环上,一只手揣在裤袋里,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早啊。” “早啊。”伊蓝的脸要命地微红了。 “还是第一次在车上遇见你,”他说,“我的实习都快结束了呢。” “是吗?”伊蓝一惊说,“怎么这么快?” “二十天都过去了啊。”他说,“这次是短些,到大四,实习就长了。” “噢。”伊蓝说,心里想,“不知道他大四的时候还会不会再来我们学校实习呢?”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他说。 伊蓝就真的不说话了,她的手也放在吊环上,阳光将她纤细的手指照得透明,伊蓝把眼睛眯起来,看着车窗外,思索每天到底有多少班5路车,除了5路,从师大是不是还有别的公车到学校,怎么会是第一次遇到? 谢天谢地,他也不再说话,和伊蓝一样看着窗外。 萌萌不坐公车,她有漂亮的“坐骑”。捷安特的新款,很小的轮子,很高的龙头,最近在女生里特流行的一款车。 “让你妈也跟你买一辆。”萌萌推着车走,把车停到车库里,转身对伊蓝说,“坐公交车多不方便啊。” “她说骑车不安全。”伊蓝轻声说,眼光却掠到那个身影,他走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操场的那一边。 “听说实习快结束了。”萌萌也看到他,说,“卜果一走,我们班女生有些肯定哭得稀里哗啦。” “你会哭吗?”伊蓝问萌萌。 “我?”萌萌夸张地笑起来,捏着嗓子说,“我情窦还没初开呢,我哭什么哭。” 校广播忽然很大声地响起来,出乎人意料之外地放出一首蔡依林的歌:“……再见丑小鸭再见,我要洗心革面,人定可以胜天,看我七十二变!” “嘿,一大早放起流行歌来了?”萌萌说。 操场上的男生女生都兴奋起来,广播却“嗒”地一声关掉了。换成了每日不变的早操进行曲。 “抽风咧。”萌萌倒在伊蓝的身上。 “我进复赛了。”伊蓝对萌萌说。 “你说什么?”萌萌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进复赛啦。” “耶!”萌萌跳起来,“我就说,你一定行!哦,耶!” “可是我还是不去了,她不同意。” “谁不同意,你妈?” 伊蓝点头。教室近了,他站在教室的门口,他的个子很高,鼻子长得超好看,他就要走了,他们还并不熟悉。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温暖可以留得住。二十天,已经是上天额外的恩赐。 “可是,”萌萌不死心地说,“一万元奖金呢,而且,听说最后还可以到省里去比赛,奖金更高,难道你真的不想吗?伊蓝,我们偷偷去吧,我来帮你。” “算了。”伊蓝说,“不要再去想了。”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去争取!”萌萌生气地骂,“你可以跟她讲道理,这次比赛对你很重要,你的功课并没有跌下来,你可以一边比赛一边复习,再说啦,决赛是在暑假……” “别说了,萌萌。”伊蓝打断她说,“我们快进教室吧,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我的妈妈都和我一起听周杰伦了。”萌萌气结说,“你的妈妈和很多人的妈妈不一样,她要与时俱进才行嘛!” 伊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她不是我妈妈。” 没有人知道。连班主任都不知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她们对周围的人隐瞒了一切,顶多有好事的人会在心里猜测猜测女儿长得不像妈妈,一定是像爸爸。 至于看不到爸爸,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人会问起。 就连萌萌也不问。 萌萌是来到市里后唯一的一个好朋友,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表达她的喜怒哀乐,伊蓝常想,如果萌萌是一张纯净的白纸,那么,她应该算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地图。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往事和秘密,都会让一个人变得沉重,笑容无法真实,走路无法轻快。 所以萌萌总是疑惑:“伊蓝,为什么你总是不快乐?” 对于伊蓝来说,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生下来就是不快乐的。 黑板上用红笔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最后一课(The last class)。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伤感。他看着黑板上的字还是笑,拿起黑板擦,很用力地擦掉了它。 很远的粉笔灰,莫名地刺痛了伊蓝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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