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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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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很好听。”她说,“对了,我叫罗宁子,罗是姓罗的罗,宁是宁静的宁,子是孩子的子。” “噢。”我说。 “你好像不爱说话。” “嗯。”我说。 “你别怕。”罗宁子说,“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好人。” 我放轻松了一些。 “为什么来?”她问我,一边问一边叹息说,“反正来这里的都是没有办法的。” 为什么来? 因为我没家了,因为没有一个人肯养我,很简单。 “噢。”罗宁子挥挥手说,“噢,算了,不想说就别说吧。你念到几年级?” “二年级。”我说。 “那你读得懂图画书吗?”罗宁子说,“这里有图书馆,有好多图画书,要星期三的下午才可以看。” “有老师上课吗?”我问她。这是我比较关心的问题。 “有。”罗宁子说,“不过院里的班只开到三年级,到了四年级,就要到外面的学校去读书,那里的学校很大,条件也很好。不过要成绩好的才可以去。” “成绩不好的呢?” “成绩不好的多半也不能正常上学,到了外面的学校,也会被人欺负。”罗宁子说,“不过你不用担心的,你一看就很聪明。” “谢谢你。”我是由衷的,我开始觉得罗宁子不是那么讨厌的。 “没啥啦,到这里的都是兄弟姐妹。”罗宁子很豪爽的说。 她实在是太胖了。出食堂的时候,我看到有几个人偷偷地撞了她一下,然后笑着跑开了。 罗宁子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可是看她的样子并不生气。 快走回宿舍的时候,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罗宁子在身后喊住我说:“林小花,你等一下。” 我站住了,回头。罗宁子迅速地把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说:“你藏好了,别让她们再看见。” 是我的小刀! 是她偷偷地藏起了它! 罗宁子又安慰我说:“你别怕周利,其实她也是纸老虎。” “我不怕。”我说。 “你真勇敢。”罗宁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完了又说,“今天真过瘾。” 我在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下起了滂沱大雨,雨从关不严实的窗户打进来,还夹着狂风,我看到罗宁子扯起被子来蒙住了头。我却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渴盼着暴风雨再猛烈一些。我希望可以出一些事,比如房屋倒塌,比如山洪暴发,比如天崩地裂。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天早上,阳光万丈。我们被赶到操场上做早操,早操和我们以前学校的完全不一样,我麻木地伸着胳膊伸着腿,忽然有人将我从队列里一把拉了出去:“你到底会不会做操,乱比划干吗?” “老师,她是新来的。”罗宁子奋不顾身地站出来。 “哦。我说呢,”老师推我回队列说,“那快快学,早学早会呵。” “没事。”站在我身后和罗宁子安慰我说,“这里的老师除了老刁,其实不凶的。”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老刁也不凶。 我想念秦老师,甚至想念以前老嫌他烦的童小乐,想得要命。 但除了想念,一切都是无能为力。 福利院里二年级的课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一些简单的数学和语文,我们每天站在操场上,看高年级的人排队出去上课,听说他们每天要走二十分钟的路,来回四十分钟,有个拄着拐杖的男生每天都在队列里,他有一条腿细得像麻杆,走起路来特别的艰难,可是他从来都不让人帮助,让我心生敬佩。 看着他们出门,大铁门咣当一声关起来,我开始感觉自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四年级,我觉得离我太遥远了。 我真怕我会等不到那一天。 来了又走了 罗宁子渐渐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看星星。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说我听。我知道了她那么胖并不是爱吃,而是她有一种病,不吃也胖。也了解到她的生世,比如她生下来就有肺炎,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她被丢在镇公路的路边,送到院里来的时候才五个月,包里只有一个小条,上面注明她姓罗,宁子这个名字还是院里的老师替她起的。又比如小时候,院里老是有小孩偷偷欺负她,开联欢会后,她藏起一颗巧克力,被人告诉老师,结果罚站。后来,越来越胖后,就老是有人笑她胖,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她跟我说,一上体育课,特别是跳远跑步什么的,她就直想去死。 比起她来,我甚是幸运。 有时候她也会要求我说:“林小花,你也说说你小时候有趣的事情给我听呀。我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事,没意思的。” 我说:“我小时候也挺没意思的。” “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也没有吗?”她不死心。 “没有。”我毫不含糊地说。 每周三的下午,我们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图书馆里的书都是别人捐赠的,偶尔也会有几本跟电影电视有关的杂志,我看到杂志封面上眉飞色舞的叶眉,心忽然奇怪而尖锐地疼痛了一下,像被一把刀片划过似的。罗宁子用胖胖的手指指着叶眉的脸说:“你看,多好的皮肤,你看,多大的眼睛,你看,多漂亮的头发!”说完了,她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认真地说:“林小花,你长大了,你会跟她一样漂亮的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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